林鋒一眾商量了對策,上官龍淵命龍祈然、曹震備下筵席開懷暢飲,席上俱是肥蟹鮮魚南國美食,上官月坐在林鋒左首,自剝只醉蟹放在他碟中:「孟姑娘是哪裡人士?可曾婚配許了人家?」
老鬼幾人聞言心內一個咯噔——上官月喝醋。
想來也是,未婚夫失蹤一年,如今還帶個陌生女子歸來,心中哪能不存防範之意?倘依著上官月的性子,怕是要拔劍砍了孟薇方才解恨,只是後晌見了林鋒心中歡喜,一時忘卻罷了。
如在晚宴上動手,只怕葉知秋幾位劍侍阻攔,又惹得林鋒不悅,鬧得大家面紅耳赤實在不妥,故先問詢一二,也好心內有底。
孟薇聽她言語,不禁面上一紅輕聲答道:「小女子自幼在清樂嶼長大,外公是北理國龍州城人士,如今……還未婚配。」
上官月眼咕嚕一轉:「孟姑娘覺得龍大哥如何?」
如此一來孟薇也知了她心意,上官月是怕自己搶了林鋒去。
當下見她微微一笑:「龍管家風姿卓越一表人才,自然不是孟薇這孤島上長大的野丫頭配得上的,大哥青年才俊,自然也看不上孟薇這醜丫頭。」
她端起茶杯淺嘗了一口杯中香茗:「況大哥與嫂嫂郎才女貌,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孟薇心內時常想著,日後找個尋常人家平平淡淡過完這一世,相夫教子亦是不錯之選,不過日後大哥與嫂嫂的喜酒,倘少了我這小姑兒,便就說不過去了。嫂嫂你說,我這話可還在理?」
上官月聽她以小姑自居,又喚自己「嫂嫂」,自然全消了心內顧慮歡喜無比,當下自也嫣然笑道:「在理在理,小姑子說得自然在理,來來來,嫂嫂托大敬你一杯!」說罷將杯中米酒一飲而盡,旋即將杯盞一亮贏了個滿堂好。
上官龍淵正思索如何應對,倘呵斥女兒,只怕日後兩人多要心存芥蒂,卻聽孟薇三言兩語消了女兒心中疑慮,心內也不由得給她叫了聲好。
眾人歡飲直至亥牌時分方才各自睡去,翌日清早林鋒與火眼飛鵬胡耀兩人騎了快馬,直奔聽雪山莊而去。
兩人星夜兼程趕到聽雪山莊,當夜林鋒便悄然潛入莊中。他見莊內靜靜悄悄,心知是胡耀藉故調開了巡視之人,自憑記憶悄無聲息往正堂摸去。
只見他足尖點地掠上屋脊,俯身壓在在正堂頂上,自輕手輕腳掀開一塊房上灰瓦,偷眼向屋內望去。
只見岳重山正立在瓦下,面前上有一片緋色粗布,細看卻是個衣裙邊角。
他冷哼一聲:「你這廢物,白白養了你十幾年!費了那麼大工夫,也不曾要了那小子的性命,還要我親自下手!」
「為了殺他,我不惜身陷牢獄,受那些狗奴才鞭撻羞辱,中了血蠱這等兇狠之物,尋常人早就死了千百回,可他卻吉人天相,難道能怪到我頭上?」那姑娘音聲清冽,卻存著一絲柔弱在內。
山谷、怪石、古琴、緋衣……
棉袍、拆招、分別、詢問……
鐵籠、傷痕、埋怨、暗算……
林鋒雙眼微微睜大——白子萱!
岳重山厲聲喝問:「天不亡他,非你之罪?說得倒是好聽得緊!哼哼,依我看是你這賤人對那蠢貨動了心罷!」
白子萱急道:「動心?當初是你要我裝作對他暗生情愫,到如今又反來說我動心?」
「話是不錯。可現如今你是假戲真做、弄假成真了罷!」
「我陪了你整整十四年,你!你怎能如此說我?!」白子萱指著岳重山鼻尖,「我……我雖不是明媒正室,卻也是偏室夫人,你……你這般說我……我……我又如何會對別的男人動心?」
話音未落,忽見岳重山抬手一掌將白子萱摑倒在地:「虧你還記得你是我的妾室!哈哈,若非如此只怕你早便與那蠢貨私奔了罷!事到如今還要嘴硬,當日我告訴你,我將那小子擊落山崖墜入海中屍骨無存之時,你是甚麼樣子?只要不是瞎子,天下哪個看不出!」
白子萱焦躁道:「你……你……你莫要血口噴人信口雌黃!」
「我血口噴人?我信口雌黃?好好好!你真當我甚麼都不知道嗎?!」
岳重山野獸也似的撕開白子萱緋衣,自貼身的褻衣中揪出塊雪白錦帕來。
那是塊上好的狄戎國蠶絲錦帕,帕上繡著兩隻戲水鴛鴦,角邊卻繡著個小小的「林」字。
他揮手將錦帕丟在八仙桌邊,口中吼道:「你說我血口噴人?好!那這又是甚麼物事?真當我姓岳的如那蠢物無二?」
白子萱見錦帕落地,忙伸手去拾,卻教岳重山拔足一腳狠狠踢開,那一腳正踢在腹上,身形竟跌出丈許,脊背撞斷八仙桌腳這才堪堪停下。
她咳出口鮮血,依舊往帕前掙扎爬去。岳重山見狀,一個箭步躍上前去,左足踏住了錦帕狠狠擰動幾下,一對如生鴛鴦立時便蒙灰凌亂再難入目。
只聽他口中罵道:「我把你這不要臉的娼婦!今日教你知道利害!」說話間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林鋒見岳重山對白子萱動手,不由得心內煩躁,正待起身撞到屋中,卻忽覺身後有些響動,回頭看時原是火眼飛鵬胡耀。
胡耀稍一擺手要稍待,自已躍入院中,對著屋內輕聲道:「莊主,門外林少俠求見。」
只聽岳重山喝道:「甚麼狗屁林少俠?!不見!」
頓了頓,他又問道:「等等,哪個林少俠?」
胡耀道:「正是您的結義兄弟林鋒林少俠。」
「是他?他怎地還沒死!」岳重山音聲略帶驚慌,似還存著幾分氣急敗壞,「好,你帶他進來。」
胡耀應一聲,便往遠處走去,林鋒施展輕功,身形騰躍幾個起落便,便來在火眼飛鵬身後。
屋內岳重山隨手封了白子萱七八處大穴,將她丟在後窗草窠內,口中冷笑一陣:「今日便要你們天人永隔,一世也見不得一面!」
笑罷見他拿顆丹藥服下,又在燭中添些白色粉末,緊接又換上一副儒雅笑臉,自提了茶壺添上香茗兩盞,這才在八仙桌旁整衣落座,靜候林鋒。
不多時,只聽胡耀在外稟道:「莊主,林少俠到了。」
岳重山站起身來迎至門前,面上佯作驚喜:「賢弟!賢弟,那日你墜下山崖,為兄尋了你整整一夜,只道是你死了,你……你竟然還活著!好兄弟,好兄弟!」
林鋒微微一笑:「教大哥費心了,托大哥齊天鴻福,小弟又苟活一年,今日唐突前來,還望大哥恕罪。」
岳重山聽他言語不冷不熱,面上神色不似往日親近,心內不禁暗自疑惑:「莫不是這廝知道了甚麼隱秘之事?這混賬竟能如此命大!」
心內雖是如此念頭,口中卻言不由衷道:「賢弟洪福齊天、吉人天相,如何能說是苟活一年?此番賢弟死裡逃生,實在可喜可賀,本當與賢弟痛飲一番,不過為兄知道賢弟戒酒,今日便以茶代酒罷,請!」
說話間拿起自端起面前茶盞,與林鋒輕輕一碰,自淺淺抿咂一口。
林鋒已知他要對自己不利,心中有所提防,只將嘴唇微微沾了些茶水,又佯動喉結,不曾飲下半滴茶湯。
他將茶盞放在一旁:「大哥,這次前來……乃有一事相求。本是不願麻煩大哥的,只是小弟路子狹窄,不似兄長好友甚多……」
岳重山聽了他來意,自暗鬆口氣爽快道:「賢弟怎地吞吞吐吐起來?你我兄弟說甚麼麻煩不麻煩?兄弟的事便是愚兄的事,只管說來便是。」
林鋒道:「好。小弟此番前來,是請大哥替小弟尋個對頭,那廝當年陰謀暗算小弟與師妹,小弟立誓要將之碎屍萬段,倘此仇不報,只怕日後行走江湖,要江湖好漢恥笑!」
「哦?究竟是甚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暗算我岳重山的兄弟?賢弟只管說,便當朝皇帝,哥哥也得將他擒來抽筋剝皮,給賢弟出氣!」
林鋒只覺內力運轉晦澀,不似往日圓融,心中頓生疑慮:「哦?小弟所尋之人……已在江湖銷聲匿跡近十載,當初於武林之中也非甚麼上得了台面的貨色,大哥真有把握?」
「究竟是誰?賢弟你快快說來。」
「白子萱。」
林鋒微一偏頭,灼灼目光直往岳重山一對招子上掃去,直教那廝頭皮發麻大為不適。
岳重山拈鬚半晌故作沉吟,片刻方陰鷙道:「此人蹤跡我確實有所耳聞,兄弟——你且趴下與我說話吧!」話音未落,便見這廝雙手猛動連攻六招,招招不離林鋒命門要害。
林鋒身下木椅教他內力沖裂,手上「祥雲瑞靄」、「黑雲壓城」、「暗香盈袖」三招已破去岳重山進擊六招。
他心中疑惑,岳重山六招雖然兇狠,然祥雲瑞靄、黑雲壓城兩招,卻是翻雲掌法的精要招式,只是不知為何內息一滯,故又補招暗香盈袖,這才堪堪化去岳重山招數。
念頭未絕,便見岳重山滿面猙獰,竟又合身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