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群雄正在林間坐地,卻見一個弟子急匆匆來報:「稟大宗主,稟諸位宗主,有人遞上名帖請見。」
林鋒接過名帖一瞧,只見上面寫道:「愚甲派宗主封摩百拜頓首,呈書閣下座前,要事相商茲求一見。」
張諄接過名帖一看,口中道:「隱派宗主來此何干?」
林鋒道:「多是薇兒離間之計成了。當日拿徐竺時,這七人個個聽過我的中原口音,此處不便久駐,薇兒,你來主持大局。」言罷飛身掠上樹梢,隱於枝葉之中。
孟薇又自張諄手中接過名帖,這才吩咐面前弟子道:「請封宗主入林坐地。」
少頃便見一行七人舉步入林,為首那人方臉大口黃面無須,行動間頗有幾分龍驤虎步之意。
林鋒本就目力過人,現下身在高枝更是看得分明——正是當日追趕自己不成的封宗主一眾。
封摩上前抱拳道:「敝下甲派封摩,見過諸山堂堂主。」餘下數人亦隨之抱拳行禮。
孟薇見他只同七宗宗主見禮,心知他與哪位是七宗大宗主全然不曉,當下率眾上前抱拳道:「真源山堂堂主孟氏與七宗宗主久侯多時了。」
一旁龍宗主道:「東洲七大山堂中何時又多出個真源山堂來?」
張諄上前道:「真源山堂堂主乃我八大山堂之首,敢問尊駕又是哪派的高手?」
龍宗主冷哼一聲,口中道:「我乃紀派宗主龍馬,你待怎地?」
孟薇上前兩步將手一擺道:「久聞諸位宗主素喜藏形匿跡,今日一見果非虛傳,請。」
七隱派宗主個個出身大內,又如何聽不出她明褒暗貶?
龍馬道:「大宗主此話豈不是小覷了我等?」
孟薇道:「各位宗主出身大內,不思匡君護國勤王平亂,反倒為虎作倀相助藍逆屠殺我八宗弟子,只此一節我等便可將閣下一眾拒之於外的。」
龍馬道:「我等心有誠意,只是不知大宗主可知以德報怨之理?」
孟薇冷笑一聲,口中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我今以直報怨,龍宗主便心生不悅麼?」
龍馬心知自己舌辯不是孟薇對手,當下也不言語,只隨封摩等人一同入了林間。
眾人林間坐定,只聽封摩道:「孟大宗主能言善辯,想來定是個能識大體的。我七派遭藍若可詭計,貴八宗也逢大劫,眼下不若聯手除之,以泄眾恨。」
孟薇眼帘微闔若有所思,封摩見狀又道:「昨夜我等派弟子前往敵營貌似取回一物,還請諸位宗主過目。」
他話音未落,便見兩個黑衣弟子抬著一副擔架走來,張思佳遠遠便見白布隱作人形,只怕七派存心暗算,當下趕上兩步將白布一掀凝目望去。
他這一眼望去竟如遭雷擊,渾身激震難以自持,喉間低啞嗚咽不絕,待轉過身時已淚盈滿眶。
晏箐姍等人見狀一齊上前,目光所觸紛紛淚如雨下,曦若更跪伏於前嚎啕大哭。
林鋒身在高枝亦凝目望去,擔架上所抬,正是路離滿是箭瘡之軀!
封摩道:「這是我七宗弟子拼死自鎮中軍營盜來的,依敝下愚見,足表誠意。」
孟薇卻道:「倘貴七派乃奉藍若可軍令而來,我等豈非自投羅網?」
龍馬正待說話,卻聽封摩道:「不知孟大宗主有何示下?」
孟薇笑道:「閣下若能提了徐竺、陶杌二人首級前來,我八宗自當謝罪,與貴七派同剿藍逆,入京勤王。」
封摩略作思忖,口中道:「不知——石宗主意下如何?」
石宗主清嗓道:「取徐竺二人首級自非難事,不過憑孟大宗主八宗之力,要對抗藍若可兩萬大軍,屬實有些天方夜譚。」
孟薇掩口笑道:「封宗主決斷一事,需得請教石宗主,想來石宗主也是機敏善斷之人。古人云: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以我八宗七派十五部之力,如要暗取藍若可性命,豈非探囊取物?」
封摩道:「暗殺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孟薇道:「現今天子式微,我武林人士閒雲野鶴慣了,於名利二字全然無意,那些將軍呢?又有哪個不願自立為王?這點心思便就連我這婦道人家都看得出,聖上俯查宇內豈能不知?」
她見封摩目露遲疑神光,口中又道:「誅殺藍逆一是匡君報國之舉,聖上得知斷要嘉獎,又豈會因此震怒?二來也可接機揚顯天子龍威,好教那群狼子野心之徒不敢存有冒犯天威之心。」
封摩道:「藍逆滅後,貴八宗當何去何從?」
孟薇道:「這一處封宗主大可放心,我八宗弟子自當回山習武,多作順天利民、忠君為國之舉。」
封摩掙扎良久,這才道:「好,我七……」
他雙唇一抿,「派」字尚未出口,卻聽一人道:「封宗主如此而為,未免有些獨斷專行,怎地不問問我等心中如何念想?」
孟薇凝目望去,卻見說話那人高顴低眼滿頭黃髮,黑衣胸前繡條惡犬,當下道:「還未請教這位宗主高姓大名?」
那人道:「好說,敝下越派宗主金壽虢的便是。」
孟薇心道:「這黃毛犬多與餘下幾派有所嫌隙,若想收伏七派可是難了。」
她心中雖是如此念頭,口中卻道:「不知金宗主有何示下?」
金壽虢道:「所謂伴君如伴虎,我等自初代家主入了大內以來,日夜戰戰兢兢,唯恐朝不保夕。如今閒雲野鶴十數載,如再去侍奉君王,恐有不妥之處。」
孟薇眨眨眼,口中道:「妾斗膽猜測,金宗主心內所想,可是怕久不伴君,在王駕前失了禮數?」
金壽虢道:「非也,非也。非是不敢,乃是不願。你們剿誰匡誰與我何干?告辭。」言罷轉身就走。
孟薇道:「金宗主不願協力匡君,我等自不勉強,不過兩軍交戰時還請金宗主皆不相助。」
金壽虢偏頭笑道:「敝下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如無金銀恕難從命。」
他見孟薇皺眉不語,口中冷笑道:「諒你也無錢求我。」
言罷舉步便走,卻聽身後一人道:「我有夜明珠一顆,可兌銀五十萬,只怕你沒膽子接。」
金壽虢聞言轉身,卻見一婦人側坐猛虎而來,身旁跟著個負劍少年。
那婦人手中拿著顆色如黃玉的珠子,足有雞卵大小,遠遠看去璀璨如星,單只一眼便知是顆價值連城的寶珠。
原是上官月與碧落二人。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了近前,上官月將那夜明珠來回拋接玩耍,口中道:「接得到,這夜明珠便是你的。接不到便請金宗主在此間小住幾日,待我等功成,自然送金宗主回府。」
金壽虢心道:「你區區一介孕婦,也敢如此囂張?」
當下右臂一探便往夜明珠拿去,怎料上官月左掌一翻,劍指已往金壽虢手腕太淵穴點去。
金壽虢哪知她身負武功,現下上官月突施一指,右臂不由自主便往回縮,左手忙向夜明珠握去。
怎料上官月左掌一圈一帶,手腕已將金壽虢左腕牢牢鎖住,只這一瞬功夫,夜明珠便落在了上官月掌心。
金壽虢見諸多宗主皆未起身,一時見財起意,心中暗道:「我奪了夜明珠便走,哪個追得上我?七派同氣連枝,又豈會追殺於我?」當下他拿定主意,抬手一掌便往上官月胸前劈去。
上官月見他提肩心內暗道不好,急出掌格擋,然她此刻身有六甲氣力難支,那一掌只隔開一半臂上便已後繼無力,眼見那掌便要撞在右肩,忽覺身下白虎一動,掌緣只擦著衣衫而過,卻不曾傷到皮肉。
饒是如此,上官月也覺熾風撲面呼吸不暢。
只聽耳邊一聲慘叫傳來,金壽虢半截手臂已教大白叼在了口中。
原來那白虎見有人襲主,立時轉頭撲咬,偏頭時身軀隨之而動,恰帶了上官月避開一掌。
金壽虢左臂教大白自肘撕下,傷處登即血如泉涌,他在左肩連點數下封了斷臂血脈止血,旋即雙足一頓正待逃竄,卻教白虎前爪一攏放倒在地。
這廝見逃竄不成,右掌立時往上官月面門擊去,哪料斜里碧落仗劍殺出,險些將手掌斬中。
金壽虢自詡縱橫一世,卻在此處栽了跟頭心中勃然怒起,抬手一掌將碧落擊退,正待行兇之時,卻見一面有傷疤的白袍客如鷹墜空直撲下來,急閃避時卻見又一手紋麒麟的白袍客斜里衝出。
只在電光火石之間,身形已教二人狠狠慣倒在地,旋即便覺身上一麻,再難動作。
只聽林鋒冷冷道:「好大的狗膽。」
金壽虢冷笑道:「有種的便殺了我,一命換三命,老子穩賺不賠!」
林鋒正待開口,忽聽上官月驚道:「碧落!」
轉頭看時,只見碧落滿面通紅眉牙關緊咬,宇間滿是苦痛神色。待上前搭脈,覺他周身熾熱如炭,十二正經內灼熱內力滾滾涌動。
金壽虢忍痛大笑道:「中了炎煞掌,不出一時三刻便將他活活燒死!」
上官月將碧落攬在懷中,此刻也覺肺中滾燙呼吸不暢,忙自調息順氣,怎料越調息,肺中熱意越盛,額角已有汗滴滾落。
林鋒見妻子面色不對,忙又提她搭脈,頓覺上官月手太陰肺經內力涌動,與碧落體中內力一般無二,只是不及碧落體內洶湧。
當下將體中滌心淨體功內力逼入上官月手太陰肺經之中,往日滌心淨體功內力總可將旁人內力同化,現今卻與炎煞掌內力若即若離一觸即走,絲毫不見相融之狀,反倒有幾分一母同胞不願相殘之意。
上官月此刻卻覺手太陰肺經之中燥熱減退,通體舒暢不少,當下道:「鋒哥,我已無礙,你去看看碧落罷。」
林鋒聞言依舊有些安心不下,又渡過一道內力,這才轉向碧落。
此刻碧落雙目緊閉氣游若絲,口角已溢出黑紫淤血,已是命懸一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