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問題就出在這「稍厚」上。眾所周知,成化瓷有「薄若蟬翼,輕似棉紙」的特點,什麼時候有過這麼厚的杯底了。
因此經過眾多權威評鑑,一致認為此杯為清乾隆年間仿製品,制器水平極高,幾乎達到以假亂真地步,至於有這麼高的水平,為何將杯底做的這麼厚呢?大多數人猜測,既然是高手必傲視群雄,不甘只是仿製,就弄出這麼個差別來。
此杯雖是仿製,可在制瓷水平上還是很高的,比較少見。當然是不值五十萬高價的,幾萬塊還是有的。
可那中年大叔卻是個認死理的,一口咬死,五十萬,一分不少,這就嚇退了幾乎所有有心入手者。
但是作為瓷器界大專家的潘老有著自己的看法,他有一種強烈感覺,認為這隻杯子就是「成化鬥彩」,再加上調查之後發現杯主人的故事竟然是真的,急需用錢,這五十萬正是他們需要的醫療費用。
潘老頭害怕夜長夢多,一咬牙買了下來。這可不是小數目,他也沒有有錢的兒子,這一拍板幾乎將老頭一生的積蓄都花了進去。
不管什麼東西,只要有爭議,就容易引來關注,何況三個人在古玩界都是赫赫有名的。
當老頭真的買下這隻杯子後,轟動了整個天南收藏界。知道根底的都對潘老頭的執迷不悟感到嘆息,這筆錢夠他肉痛的了。就連兩個多年好友也是埋怨不已,家裡老太太更是跟他冷戰了幾個月,因為老頭整日了都沉迷於研究這隻杯子。
如果事情僅僅到這,那就沒什麼好聊的了,峰迴路轉就在老頭孫子的出世,老頭的注意力才從杯子轉移到孫子身上。直到去年,頑皮的小孫子一不小心將他工作檯上的寶貝雞缸杯碰到了地上,雖然沒碎,但是杯底卻摔掉了一塊。老頭那個心痛啊,趕快撿起,這才發現一個大秘密。
這隻杯子是雙底的。
從缺口看,兩個杯底緊緊貼合一起,邊緣有明顯粘接的痕跡。老頭傻眼了,難道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贗品,連清末仿製都算不上?等到老頭小心的將破碎地方清理出來,欣喜若狂。
上底也有款識:大明成化三年制,與下底字形基本一致。
這竟然完全是在真品基礎上,被人故意做成仿品的。
不管此人這樣做目的何在,潘老頭再次出名了。
因為日本剛剛以三千萬的價格拍出一隻雞缸杯,刷新了八十年代的記錄。而品相上還沒有潘老頭這隻好。
這是多麼大的一個漏啊!
單從投資回報來講,時隔四五年,潘老頭的投入得到了六十倍回報。
太神了。
一時,潘老頭的故事成為佳話,轟動天南,甚至整個華夏古玩界。
再也沒有人記得當年老頭買東西時的非議。
至於葛老頭的漏也是精彩非凡。
在一次「鬼市」上花兩千塊淘換到一件東周后期的玉帶鉤,人家賣主直接告訴他是現代仿品做舊的,但是玉料瑩潤,雕工精緻,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精品,僅從玉石本身來說就不止這個價。
當然,「鬼市」嘛,來歷就不好說了,以老頭的專業眼光來看,這塊玉估計是現代仿品,雖不太肯定,但是玉料倒是不錯,兩千塊也是值的。
哪知道回家之後仔細研究,從中發現玄機來。
他用高倍放大鏡,在玉帶背面雕龍紋理位置,龍頭處,發現一行大篆小字,字體隱藏在龍紋刻線之內,刻槽隱秘,細微千毫,肉眼絕對觀察不出。
隱隱然,他感覺這帶鉤另有隱情。
奈何他對古漢字研究不深,趕緊找專家權威。於是一個電話打到了多年好友劉啟明那裡,半夜將其叫來。
經過仔細辨別,確認文字為:僖公三十三年,倉措制帶鉤白用。
意思就是說,一個叫做倉措的人,在齊僖公三十三年,為公子小白製作了一件玉器衣帶鉤。
蘇啟明表示,從字形上來看,確是春秋齊國用大篆。
這可真是了不得了,齊桓公小白用過的帶鉤,有名有姓,傳承分明。當下傳承下來的玉器中,有關周時期的基本沒有留有字跡的。更何況還是公子小白的,那可是齊桓公,五霸之一。
因此,不論這個叫倉措的人以何種目的,何種方式將字刻上去的,這幾個篆字對研究那段歷史都有極大的幫助。就是從藝術形式論,字體本身那也是價值巨萬。
於是乎,葛老頭在圈子裡也火了。
只剩下一個黃月羲了,他不服啊。
論專業技能,他在書畫文玩界那是絕對的權威,泰斗級人物,比潘葛二人在各自領域內的威望要大得太多。最起碼如果他買到那個雞缸杯,就絕對沒有人敢說個「不」字。
現在倒好,這兩個傢伙竟然搶了先,一個個都得了好寶貝。雖然他自己的店裡也有一些個書畫珍品,其中最有價值的要論一幅唐寅的《牡丹仕女圖》和鄭燮的《秋日竹石圖》,論價值那是相當高的。
但這些都是他真金實銀買來的,別說撿漏,有幾幅甚至還是兒子強行買的,溢價不少。
還有一個原因,他太出名了,古玩市場的攤主基本都認識他,撿漏哪有那麼容易。只要他看上的東西,那價格肯定會高的離譜。即使破爛的東西,人家也會琢磨:是不是內含玄機啊,抬價是必須的,不賣都有可能。
一來二去,三個人就打了堵:如果黃老頭也能撿到一個價格懸殊,超過他們的漏,不論價值多少,都將自己的成化鬥彩雞缸杯和小白玉帶鉤借給他欣賞十天。
如今黃月羲終於撿到一個大漏,竟然沒人信,這讓他如何不氣,正準備挽袖子和兩個老不死的繼續理論,聽到身後一個聲音,道:「我能證明。」
這是誰,這麼討厭,半路橫插一槓子,潘葛二老頭輕哼一聲。
眾人回頭,是一個白髮滄桑,但精神矍鑠的老頭,劉啟明,鶴城大學中文系特聘終身教授,也是八中的特聘語文顧問。
李相很驚訝,道:「劉教授,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