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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看不清面孔的女人不斷的退後:「對不起,但是不是那樣的……我沒有想害你,我只是想要……送你出去。www.pinwenba.com」
她茫然的看著對方,然後一道尖銳的笑聲忽然響起,幾乎嚇了她一跳:「送我出去?你想,怎麼樣送我出去?」
有一個瞬間,她甚至在點好奇這是誰的聲音。但是下一刻她就反應過來了這個聲音居然是從她的喉嚨里發出來的,這個發現讓她有點驚訝。然而她並沒能驚訝多久,因為她的注意力幾乎都被那個女人吸引住了。
女人看起來非常的絕望,不斷跌跌撞撞的向後退著:「不,我沒有這麼做過……你去問徐樂道,她是知道的。」
煩躁氣悶的情緒從心底猛然騰起,她甚至沒能好好思考對方的話,便暴喝一聲打斷了對方:「夠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聽你做沒有意義的辯解了,事實上你確實做出了想要置我於死地的行為,沒什麼好辯解的了。」
「從今往後,」她有些艱難的說著,「你我便是陌路。」
女人不斷的後退著,如遇洪水猛獸般的恐懼。
她冷眼旁觀,心裡起初的驚怒憤恨消散之後,突兀的空虛在心中瀰漫。她看著女人一步步向後退,然後心中一凜,恐懼與驚叫一起衝出咽喉:「別再往後退了!」
但是對方卻罔若未聞。
就在女人踩入禁線的瞬間,她拔劍狂奔。
劍光亮起的瞬間,女人模糊的面容終於清晰……
紀啟順茫然的瞪視著天花板,只覺得腦中混沌一片。
然後就有一個腦袋忽然撞入她的視野:「醒了?」
「啊……」她一時之間有些繞不過彎兒來,發了好一會兒怔才啞著嗓子道,「董師叔祖……」
董妙卿伸出一根指頭點了點她的眉心,笑眯眯的說:「還認得出來人,可見沒傻透。」
乍然醒來,紀啟順根本還不清楚狀況,所以便秉承著「沉默是金」的原則閉緊了嘴。然而董妙卿卻是個多話的性子,她見紀啟順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愈發的來勁要逗她說話
「我說小師妹啊,你可真夠能睡的,你知道我守了你幾天嗎?」
紀啟順便順著她的話問道:「幾天?」
「足足半月!」董妙卿一邊說著,一邊又點了一下她的眉心。
聞言她不由一愣,隨即脫口問道:「那小比已經結束了?」
「那是自然。」
看著紀啟順愣神的模樣,董妙卿忽然站了起來,用力抻了抻胳膊。然後便甩著膀子往外頭走,一邊還拉著聲音吆喝:「既然咱們的小師妹都醒了,那我也該去匯報工作咯!」
她走了後,紀啟順又在床上楞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慢慢兒、慢慢兒的回過味來,剛剛董妙卿好像是……叫了她兩次小師妹來著?正當她咂巴著嘴回味時,門外頭突然有人「篤篤」的扣了兩下門。
這回紀啟順沒再愣神了,她用手撐了撐榻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竟然連抬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於是只能無奈的輕輕嘆了口氣,對門外道:「請進罷,門沒鎖。」
屏門被輕手輕腳的推開,進來的是個穿著樸素的女冠,她清秀的臉上掛著小心翼翼的笑容:「師妹……」
看到女冠的瞬間,紀啟順呼吸猛地一窒,居然有種噩夢再現的驚懼。然後她生硬的別過頭,將視線對準白茫茫的天花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才能夠平靜的開口:「有什麼事嗎?」
對方雙手緊握,侷促的笑著:「聽說師妹醒了,所以我想來看看……」
紀啟順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那你已經看過了。」
「我……」女冠垂下眼帘,纖長睫毛在眼窩打下淡淡的投影,愈發顯出她的無助於蒼白。
「蘇方,」紀啟順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叫她的名字,「我現在很累,不想再做糾纏。所以,簡單明了的告訴你不必解釋什麼了。你知道嗎,有的時候一旦做出了決定,哪怕這件事最終沒能完成。它終究還是存在的,沒有人能扭轉既定的事實。」
蘇方凝視著自己泛白的手指關節,苦笑道:「我知道的,你一向這麼果斷。五年前,你帶著紅塵令去尋找機緣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只是,不管往後我二人到底如何,有一句話我希望你能聽我說完。」
紀啟順沉默了一會兒,正欲點頭答應的時候,就聽見董妙卿懶洋洋的聲音在屋中響了起來:「看不出來我們的小師妹人緣很是不錯嘛,才醒過來這麼會兒就已經有昔日好友來看望啦?」
不知道是不是紀啟順的錯覺,她居然從那毫無起伏的語調中聽出了些不太鮮明的嘲諷。不過顯然,蘇方並不覺得有什麼異樣,她禮數周全的對董妙卿作揖行禮:「弟子見過董師叔祖。」
董妙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呵呵」了一聲,沒理她。
蘇方竟也不生氣,反而溫和的輕聲囑咐紀啟順:「打擾師妹陪我聊了這麼幾句,我也不再煩你了。只是師妹這傷恐怕不是一日兩日能養好的,我雖不太能為你解悶。但徐師妹卻是個伶俐人,而且她也念你許久了,師妹往後若是覺得無聊,不妨將她喊來作陪,她定然也樂意的。」
紀啟順有點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但卻沒說什麼旁的,只是平淡的應了聲:「多謝師姐,我記下了。」
隨後,蘇方也沒再多做停留,只是又恭敬的向董妙卿行了禮,這才離開了。
蘇方前腳剛走,董妙卿就氣咻咻的把門一關,教訓開了:「她到是會說話,還『我不能為你解悶』,她哪裡是不會解悶啊!她也太會解悶、太會玩兒了!都快把你給玩兒死了!誒,你說你蠢不蠢?呵呵,我都快被你蠢哭了。紀小爺、紀大爺、紀祖宗!她快把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你還和她聊天,你就不能讓她滾出去嗎!」
紀啟順從小到大沒被人這麼罵過,一開始都被罵愣了。但是慢慢反應過來後,她雖然感到驚怒,卻也不知道怎麼反擊。因為她從小所受的教育,從來都是含蓄的、迂迴的、叵測的。沒有人會因為一時不悅就破口大罵,所以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擊這樣的董妙卿。
就在董妙卿越罵越來勁的時候,房間中的某處空氣忽然水般退去,露出一個黑袍的貌美女冠來。她只是不輕不重的掃了一眼董妙卿,就成功讓她停下了嘴。
紀啟順很複雜的看著她,腦子裡只有一句話她來了多久了?
董妙卿蹭的一下跳了起來,她乾巴巴的笑了一聲,難得的和紀啟順默契了一回:「喲,師傅,您來了多久了呀?」董妙卿的師傅,那當然就是余元卜。
余元卜似乎根本沒聽到董妙卿的話似的,面無表情的就在床邊的一個圈椅上坐了下來。見自家師傅不說話,一臉很嚴肅的樣子,董妙卿也不敢造次,老老實實的立在了圈椅後邊兒,甚至還手腳伶俐的給余元卜沏了杯茶。
余元卜拿起茶,輕輕地抿了一口,又輕輕地放了下去。
她輕輕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兒,輕輕地說道:「滾。」
董妙卿一扁嘴,滿面委屈的走出去了。
雖然很委屈,但是她還是貼心的、輕輕地帶上了門。
紀啟順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師徒倆,有點鬧不清楚情況。
余元卜看了眼躺在榻上的紀啟順,忽然彈出一道靈氣,將她扶著坐了起來,然後不疾不徐的問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紀啟順對於能夠坐著和別人對話這一點還是很滿意的,所以面上表情也顯得自然了不少:「弟子見過余太師叔祖。」
余元卜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道:「太師叔祖,是不是有點拗口?」
紀啟順愣了一下,隨即也是一笑:「是有一點。」
對方微微一笑:「那以後叫師傅如何?」
紀啟順有愣住了,她發現今天她愣住很多次了,不過也不能怪她太大驚小怪,實在是今天太波折了。她覺得自己都被刺激得有點麻木了,竟然愣過之後很平靜的回答道:「師傅。」
余元卜滿意的點了點頭:「恩,是挺順耳的。」停了一會兒,她保持著微笑接著說了下去:「但是,僅僅只是順耳還不行,你還要讓它變得順理。」
紀啟順精神一震,心中暗道:總算有件比較正常的事情了。她稍微一斂情緒,正色問道:「還請太師叔祖指教。」
余元卜也收了臉上的笑:「我們現在正在回宗門的路上,因為本次小比受傷弟子不少,所以乘坐的是穿雲舟返回。在回宗門的路上,你只需要安心養傷。回了宗門後隨妙卿去一趟執事堂報備一下,往後你就是我座下的旁聽弟子。」
「兩年的時間,我給你兩年的時間證明自己。」余元卜用清冷的雙眼打量著紀啟順,「兩年的時間,你若是做的不好,滾蛋;你若是做的一般,滾蛋;若是做的不錯,還是滾、蛋。」
紀啟順也凝視著余元卜的眼睛,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產生哪怕一絲情緒波動。
余元卜對她的表現很滿意,但是臉上依舊是找茬般的漠然:「我的弟子必須是最出色的,若是無法站在頂端,就算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俯視天下。於我而言,就是一個敗者。所以,你要做到的就是在這兩年中贏給我看。」
余元卜走了,紀啟順卻一動未動。她看著余元卜曾經坐過的凳子微笑起來,唇角揚起的弧度倨傲而又堅定會的,我會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