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滿的確如她自己所言,回到家中之後,並沒有跟任何人說話,先將自己扔上床榻,睡了一覺。樂 文小說 w-w-。
也不知是不是死亡的味道太過催人入眠,總之謝小滿睡的很香甜,一覺醒來,已經是月上柳梢時分。
這才覺得有些飢餓,腹中空空如也,謝小滿翻身下地,衝進伙房,發現準備好的飯菜都在大鍋里存放著,只等她醒來。
心中有些感動,謝小滿也懶得去加熱,隨意扒拉了幾口,又灌了幾口熱水,便推門而出。
小白仍舊在房頂曬月光,許哲峰在房中修行。
院子外的靈牆在夜色中發著幽深的光芒,謝小滿發了片刻的呆,這才想起來,自己今天去清風閣,原本是想要道謝的,怎麼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這麼一副光景?
這時再去回想,白日一幕,如夢似幻,竟有些不真實了。
掐了掐自己的臉,生疼生疼,那一切,終究是真的,無法辯駁。
謝小滿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癌症晚期的病人,除了等待著死亡的降臨,沒有辦法做任何事情。
自己死後會不會像其他幽魂一樣,歸於地府,四處遊蕩。像黃葉村的那些鬼怪一般,生活在地下的世界裡,似乎依舊寧靜自由。
謝小滿無聲的笑了笑,知道這些不過是臆想。
雖然對身體中那股力量的所知仍舊不多,可她猜測的到,正在前方等待她的,只能是死亡之後的一片虛無。
空冷黑暗,甚至連黑暗都沒有的虛無。
就像是修行世界中的那些黑色。
塗滿靈魂。
心裡有些沉甸甸的。同時又空落落的,正如楚清風所說的那樣,不論什麼事情,都找尋不到應該去做的緣由了。
但楚清風似乎是了無牽掛的人,可謝小滿不同。
她看了看周遭的一切,雖然只是一個稍顯逼仄的小院子,卻終究是個院子。
雖然除她之外。只有兩個人一隻小妖怪。可終究算是個小家庭。
如果自己倏然死去,他們該怎麼辦?
許哲峰那樣的人無所謂,他就是一根野草。不論在哪裡都能壯麗的活著,執著又堅韌。
小白這個小東西,雖然看起來傻乎乎的,可它畢竟是活了幾百歲的妖怪。應該可以找到些出路吧,大不了回歸山林。也算是一種不錯的歸宿。
只是香蘭姐,如果郭璞不回來,還是要找機會託付給謝家。
安石叔父就算了,男人也不好做這種事情。最好還是找謝菀。她託付起來也方便。只是一來不能讓謝菀覺得不方便,二來也不能讓香蘭姐有寄人籬下的感覺。這麼一想,似乎也有些複雜。
她謝小滿。從來都弄不明白這種複雜的事情。
又如何能夠參透生死?
謝小滿這樣想著,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
因為有事要做。心裡對一片黑暗的恐懼反而消散了些。她沒有對別人說,翻上房頂將小白的頭髮揉亂,便輕飄飄的向著攬月樓盪去。
月光照在身上,讓她有些舒服,只是心裡不由自主的想著,要是不要這樣清冷就好了。
沒有人看……即便有人看了,她如今也無所顧忌,謝小滿將引風符用到了極致,時而高高彈起,時而在半空中輾轉騰挪,學著那些飄忽如仙的動作,只是並沒有太多的美感。
沒有廣袖飄飄,也沒有絕色的風姿,謝小滿終究還是落了下來,撓了撓頭,心想自己應該教一教小白,讓它表演給自己看,必定是驚世絕倫的演繹。
一舞劍器動四方,天地為之久低昂。那該是什麼模樣……
謝小滿略微嘆息,身影已入軒窗。
「安梓姐,我有事情要麻煩你。」謝小滿坐在窗欞之上,也不進屋,只閒適的翹著二郎腿,窗外的衣袂隨風翩躚。
安梓正在與人合帳,這時候聽到有人叫她,不免嚇了一跳。回頭去瞧,卻見到謝小滿坐在窗戶上,一派閒適。
「哎喲我的小祖宗,這可是二樓,萬一折下去可怎麼辦?還不快進來!」安梓連忙起身。
「沒事兒沒事兒,我怎麼也是你們口中的『謝仙師』,不會從二樓掉下去摔死的。」謝小滿開懷一笑,「而且,就算是死了,也跟這個高度沒什麼關係。」
「呸呸呸!這說的都是些什麼話!」安梓以為她在開玩笑,笑罵了兩句,「還不快進來!正說起來這幾日的進賬明顯提升了呢,少不得是你那兩首曲子的功勞!詩嵐姑娘這幾日都快被其他姐妹們嫉妒死了,有幾個不知深淺的小丫頭,這幾天正死纏著我,要我求你也給她們寫幾首清詞,說是也要借一借東風呢!」
「安梓姐,今日我正是為此事來的。」謝小滿翻身跳進了房間,笑道,「我忽然想到一些事情,坐臥不寧,又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安梓姐成全。」
安梓見謝小滿說笑著,一雙眸子裡卻極為鄭重,不敢耽擱。她揮揮手讓其他人先行退下,又將謝小滿領進了內房,為她添了一杯酒,問道:「小滿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你們仙人的事情,我沒什麼能耐去管。不過凡塵濁世里的事情,我多少懂得一些,認識幾個熟人,你大可不必隱瞞,說與我聽便是!」
謝小滿見狀失笑:「安梓姐,看你這模樣,怎麼好像我要叛國似的?放心吧,不過是一些銀錢上的事情罷了。」
「倒是早說!嚇得我跟什麼似的!」安梓翻了個白眼,自己幹了一杯酒,笑道,「你個小丫頭,方才擺出那樣一副表情,我還以為是怎麼了。連謝家小娘子都解決不了的事情,豈不是跟天塌下來都差不多?竟然只是為了錢財!也真是夠嚇人的!不過……讓你都鄭重其事談起的錢財,恐怕不是個小數目吧。」
「是不是小數目我不知道,只不過,不知道安梓姐肯不肯幫忙,能不能幫忙了。」謝小滿笑道。
安梓挑了挑眉毛,媚態縱生:「願聞其詳。」
「我先問一句,這攬月樓的東家是什麼人?」謝小滿問道。
安梓不禁皺眉:「小滿你怎麼問起這個?難不成是朝廷里有什麼風聲了?」
謝小滿搖了搖頭:「安梓姐你不必想太多,我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不過是想入股罷了。所以想問一問,有沒有這個可能。」
安梓聞言,明顯有些為難:「不瞞你說,我打小就在攬月樓,二十餘年,從未聽說樓子換過東家。東家也不是什麼缺錢的人,這樣突兀的事情……如果小滿你不著急,我倒也可以徐徐圖之,慢慢與東家滲透商量。你也知道的,生意上的事情,沒有什麼簡單直接的可以不可以,都是慢慢經營罷了。」
謝小滿搖頭道:「安梓姐,我很著急。這麼說吧,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今天晚上就可以將事情談成。」
「怎麼急成這樣?」安梓緊皺了眉頭,上前握住謝小滿的手,「小滿,你這到底是遇見了什麼事情,直接跟我說就是。若只是手頭有些緊,姐姐這裡尚且有些私房錢……」
「不是的。」謝小滿想了想說辭,卻又什麼都想不到,總不能告訴她說,我沒準兒明天就死了,所以很著急。於是只好笑嘆道:「反正很急就是了,有些事情,我真是沒法說。還望安梓姐見諒。」
安梓為難道:「這這黑燈瞎火的,就算是談事情,也不該這樣的時候……」
「我也知道安梓姐你很為難,你也不必為我做太多的事情,就告訴我東家是誰,我自己去找他好不好?」謝小滿撓了撓頭,「真的很著急。」
安梓看了謝小滿一眼,又一眼,終究只能嘆息一聲:「我也不知是倒霉還是幸運,怎麼就遇見你這麼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要是你害得老娘被人穿小鞋,看我日後怎麼收拾你這個小丫頭!」
謝小滿嘻嘻一笑:「多謝安梓姐!」
「罷了,這攬月樓的東家其實也是你們謝府的姻親,不過這個人,是大晉朝出了名的不好說話,油鹽不進的。我瞧啊,你這樣過去,也是會碰一鼻子灰的!」安梓嘆息道。
「謝府的殷勤?」謝小滿揚了揚眉毛。
「沒錯,桓溫桓大將軍,你可知道?」安梓忽然想起了什麼,不禁失笑,「瞧我!怎麼就忘了,你必定是知道的!當時桓大將軍娶了謝家的娘子,還不是你來找詩嵐那個丫頭,去唱的那首賀詞麼!哎!剛才是我狼狽了!若是早些想起來這事情,我也就不那樣勸你了。想必你與嫁過去的那位娘子必定關係極佳,原本就是姐夫和妹妹的關係,這種事情總要好開口些!」
「是啊。」謝小滿揉了揉發疼的腦仁兒,忍不住苦笑,「的確是好開口些。那就多謝安梓姐了,我這就去找我那位姐夫,好生說道說道。」
說罷,謝小滿將杯中酒水喝盡,重新跳上窗欞,翻窗而出。
「不必謝,若是有心,什麼時候記得再給樓里的姑娘們寫幾首唱詞吧!」安梓追著謝小滿的足跡,趴著窗子揮舞起手帕來。
滿樓紅袖招,謝小滿看著身後夜色中那一抹艷紅,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桓溫啊桓溫,真是沒想到,轉了一大圈,我還得去找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