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春園內花團錦簇,滿園的春色。
綻放的靈花在夜間散發出透人心脾的芬芳,令人置身在其中的孔艽都忍不住多吸了兩口那帶著花香的清新味道。
他的左側,太子踏著從容的步調,為他細緻介紹著園中一些珍惜的靈植。
孔艽時不時附和兩句,表面倒是頗為融洽。
兩人又談到一些蕪東的風土人情,天齊與蕪東的不同。
聽得孔艽都不得不感慨,這個太子果然是滿腹的珠璣,每每說到蕪東的一些隱秘總是能直擊要點。
加之太子談吐不凡,從頭到尾都是眉眼含笑,溫文爾雅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強勢,給孔艽以親切之感。
這讓孔艽都忍不住在心底升起一些好感。
「二皇子已經是人中龍鳳了,這太子更是不同凡響。」
越是這樣,孔艽對著太子忌憚越深,如果他平日裡都是這般姿態,完美無瑕,不曾有一絲的瑕疵。
這種人的心機,已經近乎於妖了。
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甘願臣服於他,他天齊太子爺的身份,幾乎永遠不可能被撼動。
孔艽暗中多次提醒自己,不要對眼前這個男人有太好感,擺清自己的位置。
兩人暢聊許久。
已至沁春園深處。
身後幾個亦步亦趨的侍從不知道何時沒有再跟上來了。
寂靜夜色中,只有孔艽和太子兩人,溫和的靈燈散發出柔和光線,將兩人影子拉得老長。
這時候,走在前方的太子步子忽然一頓。
孔艽聽到了他一如既往溫厚的嗓音:「聽聞冰魄公子在尋玉閣拍賣了些物件換取靈晶。」
「冰魄公子莫不是遇到了難處?」
「他怎麼連這個都知道?這太子是不是有什麼偷窺癖?」孔艽暗暗腹誹著太子的行徑,臉上卻是訕訕一笑:「倒也不是什麼難處,就是痴迷于丹道,需要多些開銷。」
「蒼梧派乃是蕪東第一大派,作為皇甫掌門的嫡傳弟子,冰魄公子連這些資糧都沒有?」太子這句話問得倒是真誠,眼神里的困惑不像是裝的。
問得孔艽老臉一紅。
太子的這話問得,就像是何不食肉糜?
畢竟以他太子皇儲的身份看來,身為掌門首徒的孔艽應該不會缺靈晶才對。
可在蕪東,可不時興天齊皇室這一套。
管你什麼人的弟子,修煉資糧都得自己掙。
只需要師長幫助的時候,例如三九引雷決,例如升輪丹的時候。
皇甫英偶爾會幫襯一把,已經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孔艽只能回應:「師尊嚴明律己,連自己都捨不得動用宗門資源,將宗門利益放在第一位。」
「原來如此,無怪蒼梧派能逆流而上了。」太子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話題到了這裡,太子也不拐彎抹角了,輕飄飄的抬起頭來,望著面前的孔艽說道:「關於朝帝古城,冰魄公子知道多少?」
孔艽與太子那雙淡金色眸子觸碰了一下,不知道後者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為什麼會突然提起朝帝古城。
不過朝帝古城在這位皇儲面前也不是什麼秘密,孔艽倒是沒有其他隱瞞的想法。
稍息斟酌後,便將自己知道的關於朝帝古城的消息道出:
「聽聞朝帝古城乃是白帝尊上飛升仙界時所築建。」
「歷代皇室血脈壽元將近時,都會主動進入朝帝古城,與其說那是一座城,倒不如說是一方葬地。」
太子微微點頭,沒有打斷孔艽的意思,後者只能繼續說道:「白帝功參造化,鑄造百枚傳世令分發於世,除了壽元將近的白帝血脈,只能持傳世令者,方可入內。」
「聽說朝帝古城內有貴朝歷朝歷代數之不盡的人傑墓葬,有他們畢生的傳承,機緣足夠者,可以取之。」
這已經是孔艽知道的全部了。
關於朝帝古城,連自己師尊皇甫英好像都知之不詳,只知道朝帝古城乃是一場大機緣。
說罷,孔艽眼眸抬起,輕輕說道:「那朝帝古城畢竟事關皇室隱秘,在下就知道這麼多了。」
太子好似並不意外,關於朝帝古城連天齊修士都雲裡霧裡,孔艽是蕪東修士也就不意外了。
他點點頭後,將雙手負於身後,緩緩說道:「朝帝古城一甲子開啟一回,持傳世靈者無論是民間走卒,還是妖族異客皆能入內。」
「但是有一個限制,只能掌生之下修士方能進入朝帝古城。」
「冰魄公子可知道先祖白帝為什麼會分發傳世令於世?」
孔艽還是有些不明白太子的用意,只能耐心的回道:「這個就不知道了。」
「白帝曾言,皇朝氣運繫於眾生。亦如修士氣運,或有登峰造極之時,或有跌落谷底的時候,難以長久昌盛。」
「要維繫皇朝不滅,便要在皇儲氣運極盛時,將氣運散於世間,與民共享。在氣運未盛時,借眾生氣運以滋國運。」
「如此才有了傳世令。」
「朝帝古城對於眾生而言是機緣,於我天齊皇朝而言,傳世令也是維繫國運之本的關鍵。」
聽得耳邊太子那如數家珍的陳述,孔艽眼眸里有驚異之色一閃而逝,心中嘆道:「白帝果真是一世之雄。」
氣運一說虛無縹緲,孔艽也只能藉助雲紋碑方才能看到修士頭頂的那團氣數。
白帝卻已經能夠窺探到一國之氣運。
且用傳世令的方式,以續國運。
「也無怪天齊皇朝能萬年不衰了。」孔艽頓時茅塞頓開。
也明白了白帝鑄造那朝帝古城的用意。
明白了為什麼天齊皇朝不將所有的傳世令收回己有。
無非就是互利互惠。
「太子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明白了朝帝古城的秘密,孔艽對於太子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真相,倒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正在孔艽思忖間。
太子神情忽而肅穆下來,眸子裡隱隱浮現強勢。
「朝帝古城中的機緣,持傳世令者,皆可取之。」
「可有一物,我天齊皇朝不能與眾生共享。」
「尤其是那些對我天齊皇朝有覬覦之心的宵小。我皇族血脈持傳世令入朝帝古城,一為先祖傳承,二為堅守那不可公之於世之物。」
「於冰魄公子而言,朝帝古城是機緣,於本宮而言,朝帝古城是考驗。」
孔艽張了張嘴,很想問是什麼東西,居然讓太子都如此慎重。
但這時候問出來,似乎有些不合時宜,只能閉口不言。
這時候太子的話鋒忽而一轉,眸子真誠的看向孔艽:「這一次朝帝古城開啟之前,我皇朝重器示警於世,三天三夜金光不散。」
「恐有威脅到我天齊國運的災禍。」
「父皇推測那災禍,極有可能出自朝帝古城之內。」
太子這些話已經是皇室隱秘了。
聽得孔艽心驚膽顫,要不是太子沒有向自己出手的理由,他都幾乎認為太子準備拿自己開刀了。
他稍微緊了緊隱藏在袖口內的手掌,發現掌心已經有細汗滲出。
「這些事,告訴我幹嘛,我沒問啊!」
孔艽心中暗暗叫苦,他對天齊皇朝那些破事是一點興趣沒有,不然也不會把耀雲親王屍體拿回來後就撒手不管了。
今日太子這一席話,儼然一副要拖自己下水的樣子。
「這事關天齊國運的事情,是我能管的嗎。我聽都不想聽。」
孔艽中心思緒急閃,只能幹巴巴的回了一句:「太子無愧是天齊儲君,心系皇朝,天齊能有太子,是蒼生之福。」
孔艽這滑不溜手的回應,讓太子微微一笑,但今天邀了孔艽過來,肯定不是說些真相隱秘這麼簡單。
今天,他必要拖孔艽下水。
當即輕飄飄的說道:「冰魄公子自異域而來,本不該麻煩你。」
「可這一次非同小可,諸位青鸞皇叔和五皇姑也頗為重視。」
「五姑姑說了,她不插手你的決定,但如果你肯助我皇朝一臂之力,是再好不過的。」
「師母說過這話?」孔艽皺了皺眉頭,半信半疑。
不過他就住在晴公主府內,有沒有說過一問便知。
太子這種智近於妖的人,是不會在這種容易穿幫的事情上撒謊的。
不過孔艽心裡是一百個不願意的,除非自己師母當面提出來,不然他也裝做不知道。
孔艽當即有了決定,正在他清了清嗓子,準備拒絕的時候。
太子忽而輕飄飄提了一句:「不會太麻煩冰魄公子,只需要你到時候出手為本宮擋住一人,其他的你盡可撒手不管。」
「當然也不會讓冰魄公子白忙一場,本宮會拿出一枚定神丹作為酬謝。」
「出手與否,仍由孔公子抉擇。」
「定神丹?」孔艽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因為這三個字當即咽了下去。
那可是三品丹藥中的極品。
當日在尋玉閣拍賣會上,自己師母就是以一枚定神丹為添頭,力壓慶陽公主拍得紫極幻瞳。
它的價值無可估量,保守在十萬靈晶以上。
要是放到拍賣會上,價格虛高五萬都有是有可能得。
也就是說,太子直接以十五萬靈晶,請自己出手一次。
太子不是俗人,但他知道,別人缺什麼。
方才他問道孔艽靈晶的問題,想必就是在為這件事作鋪墊了。
對於孔艽這種『窮酸』而言,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直截了當得了。
果不其然,孔艽一聽定神丹,到嘴的要拒絕的話,硬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他娘的,天齊皇室個個肥得流油啊。」他嫉妒得眼睛有些泛紅,不過理智讓他沒有第一時間點頭。
反而升起些許警備,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太子是要殺誰?」
太子說了只用幫他抵擋一個人,也就是說,自己只要幫他打上一場就行了。
不用太過牽扯到天齊皇室這個漩渦裡面。
雖然有風險。
看在定神丹的份上,孔艽決定幹了。
孔艽的反應讓太子嘴角微微翹起。
不過很快,便被冷冽的表情覆蓋。
他以低沉的嗓音道出一個名字:「蠱疆聖子,禹鎖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