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炊煙升起,還沒有來得及飄到多遠,就被被途徑此地的山風吹散化入周遭的山林。
濃郁的藥香瞬時擴散開來,被潛伏在暗處的山獸鳥雀貪婪的吸入肺中。
藥香菸氣的源頭,是群山之中,一座像是丹爐模樣的山嶽。
山峰里零零散散的錯落著十幾處建築,山腳位置立著一塊石碑刻著『山爐門』字跡。
此時,山爐門的最高處,一座陳舊古亭內,座落著一老一少一童子的古怪組合。
老者留著長須,頭髮盡已花白,臉色倒還紅潤,以溫吞的嗓音的對著面前的少年低聲陳述著:「大千世界,浩乎無際,諸界裡有靈機充沛的,自然也有靈機匱乏的。」
「根據靈機的不同,被古人分為了三六九等,上中下三界之分。」
「能夠被稱為上界者,寥寥無幾,追溯歷史都是傳說出現過仙人,或是有洞天福澤,才能被稱之為上界。」
「上界得天獨厚,自然更容易出現造玄真人。」
「中界則遜色於上界,雖然也能走出造玄,可沒有了上界獨有的靈機,每一個造玄真人的出現都是極為難得的。」
「最後是最次的下界。」
「下界的靈機微薄,掌生也就罷了,根本沒機會出現超越造玄的存在,所以掌生境界已經是下界的極限。」
老者侃侃而談,將諸界的劃分標準細細的道於眼前的少年,末了還補充了一句:「如今小友你所在的這一界,便是小塔界,只是下界而已。」
少年自然是孔艽。
在大挪移陣的終點與韓錫分別後,便著手於打探關於此界的情報。
因為那個廢墟太過久遠了,比霜月壇還要破敗,看不出絲毫與廣寒殿相關的線索。
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的孔艽也只能尋人探問。
當然,打探消息的人不能是路人,必須有足夠分量,才能為孔艽解惑。
所以他便在此界逛了兩日,選擇了這山爐門。
山爐門是距離孔艽降臨的廢墟最近的幾個宗門之一。
別看這個宗門看似破小,宗門深處卻隱藏著一個掌生中期的大能。
因為山爐門行事風格頗為正派,與周遭的山獸鳥雀都能和睦相處,門下弟子也是循規蹈矩。
所以孔艽非常客氣的走入山門,拜訪了眼前這位老人,這個山爐門的老祖宗,赤鹿道人。
老頭五百多歲了,能活這麼久,自然是有眼力見的。
一眼就看出來孔艽和大鵬不好惹。
且兩人中規中矩,言辭也算客套,赤鹿道人便以接待友人的方式與孔艽坐席長談。
這個過程中,赤鹿道人眼睛時不時撇向旁邊趴在亭凳上,打著瞌睡的大鵬。
大鵬雖已經化為人形,身上的妖氣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下去的。
他看不出來大鵬的修為,也看不出來他的本體,可是能化作人形的,起碼也是掌生妖王。
堂堂妖王對於眼前少年服服帖帖,更讓赤鹿道人對孔艽多了幾分忌憚,更加不可能在這種小事上欺瞞,平白得罪人。
赤鹿道人言語間透露出來的情報,對於孔艽是相當有用的。
先雲界因為有界門的緣故,幾乎與外界斷絕了來往。
他自然要知道些外界的規矩,才能在諸界行走的。
「小塔界是下界?」說著,孔艽臉上露出興致盎然之色,問道:「那赤鹿前輩可知道那滄溟界?」
「滄溟界!這人來自滄溟界?」赤鹿老人幾乎以為孔艽是滄溟界來人。
但一想到他連最基本的諸界等次的劃分都不知道,又否定了這個猜測。
將孔艽歸於那種隱世不出的,古宗傳人。
在諸界,類似於那種隱世宗門弟子,出門遊歷的例子屢見不鮮。
而孔艽又是如此的強大,年紀輕輕讓赤鹿道人都有生畏之感,像極了古宗傳人。
「必是來自古宗了。」赤鹿道人非常篤定的判斷。
嘴上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滄溟界之名,響徹星海,老道自然是知道的,那可是星海三大上界之一。」
星海,就是滄溟界、小塔界,甚至是先雲界這些諸多世界匯聚在一起的區域統稱。
裡面大大小小的世界有上千個,統稱為星海。
「上界,果然。」當赤鹿老人提到上中下三界之分的時候,孔艽就大致對滄溟界的層次有了猜測。
能夠出現這麼多的造玄,不是上界才有怪了。
「除了滄溟界外,星海還有哪兩個上界?」
「鳴鸞界、湘儀界。」
這兩界的名字孔艽都聽乙字十二說過,和先雲界一樣都是有過廣寒殿傳承的世界。
看得出來,廣寒殿分布的傳承都是有講究的,只挑選上界布道。
而先雲界雖然不在星海三大上界之列,可能有廣寒殿的傳承,想必曾經也是上界。
因為白帝就是出自先雲界,又有洞天五行天,完全符合修真界對於上界的定義。
孔艽手指在下巴上輕輕摩擦著,孔艽追問:「鳴鸞界距離小塔界遠嗎?」
鳴鸞界涉及到孔艽下一步機緣之一,自然是要重點問的。
「鳴鸞界也好,湘儀界也好,這兩界都離得太遠了。想要過去,得跨越數十座座挪移陣,橫跨半個星海,以小友掌生修為沒有個十幾二十年是到不了的。」
老者看孔艽的樣子,有要去鳴鸞界的意思,當下好心提醒道:「而且星海諸界星羅棋布,想要準確的找到鳴鸞界也不是易事,虛得有準確的星圖方才不會迷路。」
「能橫跨諸界的挪移陣又大多掌握在各界門派巨頭手裡,想要通過虛得交上不菲的靈晶靈物才行。」
星圖就是地圖,但是涉及到這麼多世界的路線,尋常的地圖顯然不好使。
必須是那種詳細記載了沿途所要經過的世界的星圖才行。
而那種星圖顯然也不是尋常修士有的,放在修真界那也是相當珍貴的東西。
所以聽到老者的話後,孔艽臉上流露出些許苦笑。
不過這並不能阻擋孔艽,他這一路走來尋找機緣,大大小小的問題不斷,哪一樣讓他退縮過,很快又振奮精神,問道獲得星圖的途徑。
「小塔界不過是下界,就算是有星圖那種東西所記載的不過附近的幾個世界。」
「想要得到小友所需,記載了去到鳴鸞界路線的星圖也是不好找的」
老者皺著眉頭想了想,繼而又補充道:「不過也不是沒有獲取星圖的途徑,此界雖小,可也有來自上界的上宗鎮守。」
「般若上宗里或許有小友需要的星圖,但想讓他們拿出來,小友虛得付出些代價才行。」
「般若宗?」孔艽捕捉到了老者嘴裡提到的那個上宗的名字,臉色頓時一樂。
般若宗他可太熟了,自朝帝古城開啟,到無盡海之戰,裡面可都有般若宗的身影。
般若宗出自滄溟界,是上界,又有造玄真人,所以才被赤鹿道人稱之為上宗。
換作其他宗門,孔艽或許還會循規蹈矩的拿出些靈物資源來和他們交換所需要的星圖。
但般若宗的話,孔艽可沒有打算這麼老實的就把東西交出去。
「這群上宗的傢伙,到我先雲界橫行無忌,掠奪我界資源,殺我界修士。」
「我是不是也該拿回些利息?」
孔艽答應和韓錫一道走出先雲界,就是帶著這個目的。
他既然已經假死脫身離開了先雲界,沒有了門派束縛,心裡也沒有了那麼多的顧慮。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所有對先雲界有過殺孽的宗門,孔艽看到後都準備給他們一個大大的回禮。
「般若宗不過是鎮守在此地,有幾個掌生大能不得了了,其主要勢力還是分布在滄溟界。」
「那就殺進般若宗,把它攪個天翻地覆。」
僅僅只是三兩息之間,孔艽就有了決定,瞳孔里閃爍出隱晦的殺機。
他現在已經掌生後期,數個仙法加身,只要不碰到造玄,什麼門派都敢闖。
還就是離開的小塔界挪移陣,也是被般若宗掌握。
孔艽殺了人,奪了星圖,也正好借著那挪移陣離開小塔界。
豈不是兩全其美。
「韓錫師兄殺心重,聽到我的計劃必會響應,有他相助,更穩妥了。」
心裡有了算計,孔艽也沒有著急動身,而是虛心向著赤鹿老人又請教了諸多問題。
他以後都是要在諸界行走的,星海的一些規矩和門道自然要弄清楚。
赤鹿道人知無不言,兩人交談至第二日破曉。
當清晨第一縷晨曦撒到這山爐門山尖時,孔艽心裡惦記著和韓錫約定的時間,也不得起身與赤鹿道人告辭。
臨走之際,孔艽留下一枚對掌生修為有助益的陽神丹。
陽神丹這種丹藥,對於小塔界這種下界而言珍稀程度可想而知。
在此界,連陽神丹的一些輔藥都湊不齊,遑論主藥。
赤鹿道人都被孔艽那闊綽的手段驚了一跳,心頭對他古宗傳人的推測更加篤定了。
嘴裡忙不迭的拒絕:「小友折煞老夫了,不過是閒聊幾日,當不得這陽神丹。」
「於赤鹿前輩而言不過是閒聊,於晚輩而言可是解惑之恩,當得起的。」孔艽堅決要將陽神丹送出,隨即不顧赤鹿道人的拒絕和挽留,提著已經在坐上睡了一天的大鵬沖天而起。
留下古亭中,拿著陽神丹的赤鹿道人一臉感慨和唏噓。
與冰宮挪移陣相通的山中廢墟處。
孔艽只不過花了一個時辰,就跨過了數萬里,重回此處。
他的眼睛在廢墟中徘徊。
「既然這小塔界是下界,廣寒殿萬萬是不可能在這裡留下什麼傳承的。」
「那這一處廢墟,或許真的就如我之前推測的那樣,是那廣寒殿留在小塔界的中轉點。」
孔艽想要離開小塔界,就得找到跨界挪移陣。
而跨界挪移陣被駐紮在小塔界的般若宗掌握。
接下來的目標就很清晰了。
「待得韓錫回歸,就帶著那柄七殺劍殺入般若宗。」
「想來他會非常願意的。」
孔艽已經想好了該如何與韓錫陳訴此事。
孔艽沒有等待多久,不過回歸一個時辰左右,一隻血色的小鳥便從遠方飛來。
它身上散發出濃郁的人靈之精氣息,證明那是韓錫的手段。
鳥雀最終落在孔艽的肩頭,這讓心眼子不少的大鵬生出反感,稚嫩的面龐露出不善之意。
「大鵬!」孔艽對著大鵬揮手示意它不要亂動,繼而偏頭看向血鳥。
韓錫沒有回來,而是讓血鳥過來,想必是遇到了什麼事。
當然,孔艽並不認為一個小塔界下界,能有誰能威脅到韓錫。
「師弟,隨鳥雀過來看熱鬧。」
鳥雀開口,韓錫熟悉的嗓音傳出,一如既往的帶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戲謔感。
「這韓錫。」孔艽搖了搖頭,似乎已經習慣了韓錫的行事風格。
念叨了一遍他的名字後,帶著大鵬尾隨血鳥而去。
筑波宗門前。
宗門大陣升起,形成一個巨型陣法屏障,像是倒扣的巨碗,將宗門守護在內。
陣法屏障之外。
兩名身穿無袖長衫,身上散發出濃烈氣血波動的掌生大能懸空而立,面露戲謔的看著面前的陣法。
兩人一胖一瘦,先說話的是面龐精瘦之人。
「慕廣義,你筑波門好歹也是小塔界有頭有臉的宗門,我般若宗顧念著你們的顏面,不肯強迫你等而已。」
「真以為你這破陣法能擋住我們不成?」
胖子緊接著附和道:
「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只要你肯跟我們走,我兄弟二人立刻退走,絕不為難你們筑波門。」
瘦子又緊接著道:「限你等一炷香之內,打開陣法。」
陣法屏障之下,早已匯聚了筑波門門下所有弟子。
有上萬之眾。
大多只是養輪境界,升輪極少,掌生更是只有一個頭戴黑色頭巾的中年男子一人。
聽得陣法外響起的聲音,頭戴黑色頭巾的男子雙目怒目而視,破口大罵道:「跟著你們般若宗走的人,哪兒還有命在。」
「兩年前你們帶走了我青梅師妹,不到一個月魂燈就滅了。」
「無非就是帶走我們這些掌生,去做那進攻先雲界的馬前卒而已。」
「我已經是筑波門最後一個掌生,我要是死於異界,我這筑波門千年基業必將毀於一旦。」
那個叫慕廣義的掌生越說聲音越是冰冷,語氣決絕的道:「橫豎都是死,不如魚死網破,好過窩囊的被人當炮灰,扔在先雲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