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徐真,見過師祖。」
徐真進入內艙之後,來到方靜雅的面前,躬身行禮。
他的態度不卑不亢,目光卻在慢慢打量著周圍的裝扮。通常來說,飛舟是金丹修士最重要的代步工具,這裡的裝束也往往代表著修士自身的風格。
「看什麼,對飛舟很熟悉嗎?」
平淡的話語從前方傳來,徐真不由心中微驚,抬頭望去時,就瞥見方靜雅平靜而深邃的目光。
但徐真又豈會被這樣的試探給嚇退,也不辯解什麼,只是搖了搖頭,站在一旁。
方靜雅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臉上沒什麼表情地說道:「我看過你在門內小比中用的劍法,可是『神月劍經』?」
徐真這時候才是真的一愣,他沒想到這門劍法的來歷,會被對方直接叫破。
「神月劍經」是他前世偶然所得,儘管是得自青州一名劍修,但這門劍法起源於中州,也遠不只有一人學會,所以徐真練得也沒什麼心理負擔。
而且他對於自身三道功法的來歷,也是早有準備,於是果斷搖頭:「弟子自幼習練此劍法,卻不知其真實名稱。」
「哦?」方靜雅微微挑眉,隨即道,「你是如何學得此劍法,且說來我聽聽。」
徐真說道:「弟子幼年時父母便已去世,只能靠乞討度日,六歲那年的冬天,弟子凍昏在長街之上,再醒來時已經身在一處破廟。」
「廟裡有一個和尚,一個道士,一個劍客……一人傳了弟子一道功法……三載便各自離去……不認弟子為徒,只說有緣再見……」
在徐真的敘述中,他小時候被三人所救,和尚、道士、劍客各傳他一道功法,教授三年後便離開,而且不認徐真為徒。
「佛爺爺脾氣火爆,經常打人,還喜歡喝酒吃肉;道爺爺總是笑眯眯的,不過他身上一直有股怪味道……」
「劍客伯伯自稱姓徐,又給弟子取了名字,說將來弟子要是能踏上道途,便可以用上這個名字。」
「我的煉丹術也是道爺爺教的,他還給我留了一本心得,不過臨走的時候他又拿回去了。」
「他說我在煉丹上的天賦,是他見過最高的,用不上那個。」
「……」
徐真開始一點一點補充細節,以他金丹級的見識,自然知道應該怎麼把一個故事編得生動,又讓人挑不出毛病。
最簡單的辦法莫過於,只給出主幹和細節,中間的枝幹留白,自會有聽眾從自己的角度,將之補充完整。
徐真不緊不慢地講述著「自己的故事」,這一講就講了一刻鐘,而方靜雅始終不發一言,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樣。
一直到完全講完,徐真說道:「師祖,我說完了。」
方靜雅才點了點頭,擺手道:「行了,你回去吧……對了,等你築基之後,若是不想轉修其他劍經,可來智峰尋我。」
徐真不由眼睛一亮,果然不出所料——方靜雅手上有「神月劍經」的後續部分!
從靈音宗換的「幻影分光劍」雖然也不差,但哪裡有一脈相承的「神月劍經」來得好用?
「多謝師祖!」
……
走出內艙的大門,徐真才不著痕跡地吐出一口氣。
他知道,方靜雅這一關算是過了。
從顯露實力的那一刻起,徐真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畢竟三門來歷不明的功法,看起來品階還都不低,
宗門的審查多半也已經開始,只是不知道已經進行到哪一步……不過以徐真目前這套說辭,是他反覆推敲後才拿出來的,即便拿到陸南章面前,對方也挑不出什麼錯來。
畢竟幼年時遇到高人的經歷,這種事靈音宗也沒法驗證,難道還能綁來高人問個清楚?
至于姓徐的劍客,會煉丹的魔門修士,喜歡喝酒吃肉的和尚,這種人也同樣並不少見,多的是懷疑目標,靈音宗不可能、也沒精力去一一求證。
「奪舍之人神魂會有所異樣,靈音宗內既然有紫府修士坐鎮,應當早就能確認,我並非金丹修士奪舍而來了,也只有方靜雅……」
只有方靜雅才會懷疑,徐真不是通過奪舍的手段重修,因為……她本人同樣如此!
在前世,因為徐真自身就擁有轉生書的緣故,他花了相當一些工夫去打聽,這世間是否有讓人轉世重修的法門。
隨後得知的消息卻是,轉世重修之法沒有,但讓人反覆輪迴,重修夯實根基的法門,卻是有數種傳世。
而徐真打聽到的其中一種,正是輪迴真人方清凝!
傳說這位紫府真人年歲極大,實際壽數至少超過兩千,但她每隔數百年,就會將修為重修跌落回金丹之境,然後一步步重修至紫府,修為便能再進一步。
如此反覆,便能讓修為不斷提升,也算是紫府境中相當高端的法門之一。
當然,其缺陷就是每次重修,修為都會跌回金丹境界。
金丹境放在尋常修士眼中已是修為通天,但是對於紫府真人那些仇人來說,那就是隨手可滅。
所以輪迴真人每次輪迴的時候,都會刻意隱藏行蹤,行跡遍布十四州各處,甚至可能跑去大周域外,決不讓人知曉她的行蹤。
這輪迴重修的思路,和徐真的「轉生書」頗為相似,只是效果上差了許多,只有增進修為之力,卻沒有真正轉生重來的機會,死了就是死了。
「當初的方清凝修為深不可測,在紫府當中也不算弱,據說已經歷經至少兩次重修,如今的方靜雅,多半便是第三次。」
徐真回憶著前世的種種,腳步已經重新踏回外艙,裡面的四名鍊氣弟子,皆是偷來疑惑的目光。
他們疑惑的其實是……眾人方才還在議論著方師祖,然後徐真就被叫走,莫非是私下議論被師祖聽到了?
金丹修士當然有這個能力,但通常來說,他們應該不會無聊到,偷聽幾個鍊氣晚輩的閒聊才是……
徐真當然知道他們的擔憂,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必擔心,師祖只是喚我過去,詢問了一些私事而已。」
幾人面面相覷,剛還想再問些什麼,徐真已經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看艙外。
「到了。」
「到了,什麼到了?師弟莫要開玩笑,金石山脈距我宗山門足有數千里地,如今還不到半個時辰……呃。」薛銘的話還未說完,便自行打斷,因為他也看見了艙外的景象。
金石山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