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陰天,陰雲如幕布,把天空壓低,似乎站在大廈頂點都能觸摸到那灰色的天空。
沉重的陰雲,也讓人的心情自然低落,就如有沉甸甸的重物壓在心頭一般。
寒風呼嘯,讓路上的行人不自禁的收緊衣衫。
市中心醫院,住院部。
在昏迷了幾天之後,張小冉已經清醒了過來,此時正躺在病床上雙眼發呆的看著那屋頂潔白的牆面。
「阿姨。」
郭客提著蘋果進來,小聲喚醒趴在床頭的李阿姨,輕輕開口「小冉怎麼樣了?」
病床上的張小冉雖然醒了過來,卻是雙眼呆滯,對周圍的動靜毫無反應。
「截癱。」
李阿姨抬起頭,臉色慘白,精神虛弱到了極點,聲音更是呆板的如同機械。
「雙下肢截癱……」
「醫生說,以後小冉可能一輩子都離不開輪椅了,嗚嗚……嗚嗚……」
一開口,李阿姨就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悲痛,聲音嗚咽,但通紅的雙眼之中,卻早已哭不出眼淚來。
病床上,張小冉的雙眼似乎動了動,就再沒了反應。
郭客立在原地,手裡的水果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只是呆呆的看著病床上的張小冉。
十七歲的少女,正值天真爛漫的季節,卻突遭這種磨難,以後的日子更是都要依輪椅而生。
往日那活潑的身影再不能見。
只是想想,郭客就覺心中酸楚,側過頭去,不忍直視病床的張小冉。
「白小姐,小冉在這個病房。」
張大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伴隨著幾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對了,孫良辰沒事了吧?」
外面聲音微弱,但郭客雙耳敏銳,依舊能夠聽的分明。
「張叔叫我可心就行。」
白可心那柔和甜美的聲音輕輕響起「良辰只是蹭到了一點衣服,沒什麼事。倒是小冉……,哎!」
「小冉……」
張大叔的聲音有些變形,似乎帶著哭腔「我們家小冉以後怕是……」
「張叔,你放心!我們會請最好的大夫,全國最優秀的專家,一定能把小冉看好的。」
白可心寬慰著,腳步停下,幾人也來到了門口。
「張先生,住院治療的事您不用操心,孫先生已經囑託我們全權辦理。」
又有一個聲音乾脆的男子開口「就算小冉姑娘的傷勢不能恢復,為民集團也能保證三位以後的生活衣食無憂。」
「住口!」
白可心帶著憤怒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張經理,等下麻煩你不要跟著進去了。」
「白小姐,根據醫生的論證,這位姑娘的傷幾乎……」
那人似乎想要解釋,卻中途停了下來,想來是被人制止了。
「滋……」
房門打開,神情俱疲的張大叔引著白可心走了進來,門外幾位西裝筆挺的男子立在那裡,悄悄朝里探看。
「阿姨,小郭也在。」
白可心朝著兩人點了點頭,又朝著張小冉看去,眼中儘是憐惜。
「小冉,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病床上的張小冉一聲不吭。
白可心頓了頓繼續開口「你放心,我已經請了京城的專家,你的傷會沒事的。」
「白小姐,小冉心情不好,你別介意。」
張大叔抬起頭,有氣無力的解釋了一句。
「沒關係,誰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白可心輕輕搖頭「對了,孫良辰來過了嗎?」
「這……」
張大叔臉色一滯,似有難言之隱。
「滾!」
而孫良辰這三個字,卻是刺激到了一直沉默張小冉,猛然尖叫起來「你們給我滾!」
刺耳的聲音瞬間充斥整間病房,並朝著外面奔涌而去,讓這寧靜的病房充斥著沸反盈天的怨氣。
「我不要你們孫家的東西,不用你們給我看病,也不用你們裝好人,你們給我滾!」
病床的張小冉神色癲狂,身軀在病床上來回抖動,雙手更是抓住身邊的枕頭、水杯等物朝著白可心狠狠扔來。
「小冉!」
李阿姨神色慌亂的站起身子,雙手卻不知如何安撫。
「小冉,你冷靜一下。」
郭客上前一步,一手按住張小冉的肩頭,柔和的勁力輕輕壓下,按住了她的動作。
「小冉,這是怎麼了?」
白可心慌忙躲避著襲來的物品,但仍舊被水杯濺出的水弄濕了衣衫,顯得狼狽不堪。
「滾!」
「給我滾!」
雖然身軀不能動彈,但張小冉口中依舊可以怒罵「你們孫家沒一個好東西!孫良辰那個≈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害了我爸,還拉住我擋車!」
「我咒他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嗚嗚……嗚嗚……」
怒罵到最後,變成痛哭,身軀卻無力動彈,只得任由淚水沿著臉頰滑落床鋪。
郭客默默鬆手,一聲不吭的立在床邊。
白可心臉色尷尬,雖然不知道緣由,但這短短隻言片語,卻包含著不少信息。
在她的印象中,孫良辰雖然有時候頑劣,但相比起他那哥哥,卻要懂事的多。
想不到,背地裡似乎也有那見不得人的一面。
「張叔,阿姨,你們好好陪著小冉。」
她強笑一聲,悄悄退到門邊「看樣子是良辰惹小冉生氣了,我回去會好好訓他的,一定讓他來和小冉道歉。」
「滾!」
「趕緊滾!」
張小冉嘶吼,似乎又要發作。
「白小姐,你先走吧。」
李阿姨臉色愁苦的推搡著白可心「小冉我們自己會好好看著的,這段時間,你們還是不要來了。」
她似乎知道些什麼,說話間也不願意看向白可心,只是朝外趕人。
「那……那好。」
白可心笑容僵硬的點著頭「阿姨有什麼需要儘管說,我一定辦到。」
「好,好!」
李阿姨低著頭,敷衍著擺了擺手「我知道了,知道了!」
說完就拉過房門,把白可心一群人關在門外。
「小冉的病需要他們家幫忙。」
張大叔在一旁諾諾開口「治病的錢,也是他們給墊的,我覺的……」
「我不用他們給我看病!」
躺在床上的張小冉又嘶吼起來「媽,扶我起來,咱們回家!我不用他們家的錢!」
「好,好!」
李阿姨急忙彎下腰勸慰「咱們不用他們的錢,但你身上的傷總是要治的。」
「乖,小冉聽話,別生氣,別生氣。」
說這話,李阿姨眼眶一紅,聲音又是變的哽咽起來。
「我苦命的孩子啊!」
「媽!」
張小冉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出來,只是躺在床上默默哭泣。
郭客在一旁站立不安,小聲跟張大叔說了一聲,就告辭離開了病房。
突逢大難,張小冉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往日的靈動徹底消失不見,神情中儘是瘋狂。
張家人的無助,郭客也是無能為力,就連勸慰都不知該從何開口。
夜色漆黑,路燈稀落。
一輛紅色的奧迪a4正自勻速前行,左前輪胎陡然發出異響,一個大擺,當即橫在路邊。
「怎麼回事?」
好聽的女聲從車內傳來,帶著些許的睡意。
「好像是輪胎爆了,我先去看看。」
車門打開,一位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下了車,趴在前輪檢查起來。
輪胎乾癟,銀亮的釘帽呵呵在目。
「倒霉了,誰那麼沒教養,在這大馬路上放釘子!」
「砰!」
腦後一痛,男子瞬間趴在地上,背部更是被人死死踩住「死胖子,說誰哪?」
「你們是誰?幹什麼?」
車內響起尖叫,隨後就見一位身著紅衣的婦人走了下來。
婦人的生活應是不錯,衣衫質地明顯與地攤貨不同,即使是冬衣,依舊很好的襯托出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年歲不小的她,因為經常保養的緣故,依舊姿色出眾,更多了股成熟的魅力。
「呦呵!哥幾個,運氣不錯啊!今天看來咱們不僅有外快,還能爽上一場!」
「嘿嘿……」
攔在車前的是四個吊兒郎當的小混混,此時盡拿有趣的眼神掃視著婦人。
「你們想幹什麼?」
婦人身軀一縮,臉色瞬間變的煞白,身在渾欒市,她又怎麼沒聽過這裡的黑暗。
「快跑!」
趴在地上的中年男子猛然拱背,頂開踩著他的小混混,大叫一聲,就朝後方跑去。
那裡有大路、有攝像頭,這個時候還有人流,一旦到了那裡,想來這幾個小混混也不敢出手。
「干!」
一人怒吼「亮子,廢了他的腿!」
話音剛落,一人已經尖叫著沖了上去,滿臉都是興奮的朝著男子雙腿狠狠揮去手中的鋼管。
「啊……」
慘叫聲被人一腳打斷。
男子雙腿扭曲,蜷縮在地,臉紅脖子粗的拼命喘氣,脖子上的那一腳,對方絲毫沒有留力。
「把他們拉到巷子裡!」
染著綠毛的年輕人招呼一聲,兩人圍住拿婦人,一人拉住男子的一條腿,不管不顧的就拽向黑暗之中。
「你們先拿錢,我先玩玩。」
綠毛按住婦人的嘴巴,讓她無法呼救,嘿嘿一笑,就伸手去扯對方的大衣。
「嗚嗚……嗚嗚……」
婦人眼眶含淚,拼命的掙扎,只是身軀嬌弱的她,如何擋得住對方的力氣。
「呲……」
外套脫落,內襯被撕出一道口子,露出裡面雪白的肌膚,綠毛眼一紅,呼吸也變的沉重起來。
手上用力,就要再次撕扯,卻不想手一抬,就被一人死死攥住。
「你媽!」
「啪!」
綠毛的罵聲還未落,整個人已經跌飛數米,在地上慘叫起來。
他的手腕,扭曲變形,一節帶血的白骨,甚至凸出了皮膜。
朦朧中,場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黑衣蒙面的身影。
「怪俠!」
旁邊正在行兇的三人看到來人,呼吸都是一滯,當下急忙鬆手,在臉上擠出笑臉。
「誤會,誤會!」
「是誰下的手?」
郭客拉起中年男子,冰冷的雙眸掃過他那扭曲的斷腿,淡淡開口。
「大……大俠,是我下的手。您放心,我下一次一定不敢了,這位身上的傷,我給治,我給治!」
那名叫亮子的年輕人乾笑著開口,雖然心裡緊張,但他卻並不十分懼怕。
他們都清楚,黑夜怪俠來了,犯罪行為就代表停止,接下來自有警察接手。
對於他們這些衙門的常客來說,這算不了什麼。
只是,他們似乎沒有發現,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同。
「是你!」
「是。」
「咔!」
名叫亮子的年輕人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下面那扭曲的斷骨,慘叫聲頓了頓才撕裂夜空。
「啊……」
「亮子!」
有一個講義氣的,怒吼一聲,拔出腰間的匕首,就朝著郭客沖了過來。
「噗……」
迎面一抖一繞,那磨得錚亮的匕首已經劃破來人的衣衫,在肩部撕裂出一道巨大的裂口。
鮮血噴濺,人影跌倒在地。
盡剩的那人身軀一顫,尿意奔涌,瞬間湧出體外,熱乎乎的沿著褲管滴落地面。
「報警吧!」
郭客回首,卻見那抱著衣服的婦人身軀一抖,竟是不敢直視過來。
…………
陳歌再次拼命爬上古樓,雙腿酸軟的拼命呼吸。
良久,她才上前一步,朝著上方頂端看去「你昨天想殺三眼鵬朱標?」
「他不該殺?」
寒風中,郭客蹲在樓頂,任由披風抽打著瓦片,眺望在漆黑的夜色。
「他該不該殺,不是你說的算!」
陳歌聲音一提「二元廟那裡是你動的手?你以前下手沒有那麼狠的!」
「是以前太輕了。」
郭客聲音輕緩,落在陳歌耳中卻讓她悚然一驚。
「你知不知你在做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在做好事。」
郭客低下頭,輕輕聳肩「讓壞人受到應有的懲罰,懲惡揚善!」
「那不是你應該做的。」
望著上面的怪俠,陳歌渾身漸漸發冷,就如看到一個即將張開獠牙的怪物。
「律法的目的,不就是懲罰壞人嗎?只有懲戒,才能震懾某些人心中的惡念。」
郭客回答的理所當然。
陳歌卻是急急的開口「但你不是律法!你也沒有資格這麼做!」
「誰有資格?你嗎?你們衙門的局長都要聽別人的話,要不然就當不成這個局長!難道指望你們?」
郭客嗤笑一聲。
陳歌朝著上面大吼「你這是單憑自己的善惡去處決人!誰給你的權力!」
「我做的是好事,這我分的清清楚楚!「
郭客猛地直起身子,冷聲開口「以暴制暴,才適合現在的渾欒市!」
「也許你說的對,渾欒市需要雷霆手段掃蕩這裡的污濁,但暴力不應該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
郭客嘗試著放緩聲音「你和我們不一樣。」
「常人需要快意恩仇、做事隨心所欲的夢想,這是用來發泄現實的苦悶。而你不同,你有著別人夢想中的一身本領,需要的卻是克制。」
說話間,陳歌雙眼一縮,放在郭客肩頭風衣那暗淡血跡之上,說話時,已經帶著微微的顫抖。
「你殺人了?」
「殺了又如何?」
陳歌摸了摸腰間的配槍,聲音漸冷「我會抓你進牢房!」
「就憑你?」
郭客冷哼一聲,轉身躍入黑暗,消失不見。
面對黑夜,陳歌駐留良久,才喃喃自語「制定律法的目的不是懲罰,懲罰只是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