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聲音入耳,她心神一動,原本緊繃的身子悄然鬆弛下來。
陌上少年郎,滿身蘭麝撲人香。
那熟悉的香氣鑽入她的鼻端,但她方才過於緊張竟是未曾聞出來。
只是...顧淮之怎的會來尋她?
期待與不安在一瞬之間同時湧上心頭,她抿住唇,緩緩轉過身子。
少年身形修長,令人矚目,她站直了身子也不過堪堪到他的下巴。
她稍稍仰頭,迎上那雙上揚的琥珀桃花眸。
少年背對著日光,正定定地看著她,斂在纖長睫羽下的眸中情緒交織,令她捉摸不透。
他的墨發用紅綢高高束起,緋紅長袍在清風中飄動。
她眼睫輕顫了下,眼神交匯間,好似感到自己心跳又快了幾分。
心中情愫,如一彎新月,不受控制地緩緩升起。
二人對視了許久,她才敢確定眼前之人並非虛影,而是真實地站在她面前。
「世子...」她朱唇輕啟,但還未出口的話,卻被少年一隻大手堵在了唇邊。
她愣怔片刻,紅唇微微動了動,擦過少年溫熱的掌心,欲側頭避開他。
但下一刻,面前的人卻直直向她倒來。
她心下一驚,急忙伸手環抱住他勁瘦的腰身。
所幸身後有堵牆,否則二人定會雙雙倒地。
她輕屏呼吸,勉強穩住身形,能清晰感到懷中他僵硬如塑的身子。
她心跳一頓,微微側過頭,才注意到少年面色是不尋常的白,往日裡如塗朱的薄唇,也是毫無半分血色。
他緊閉著雙眼,才一眨眼功夫,白皙的額頭上便滲出些微汗珠。
空氣中逐漸瀰漫起愈來愈濃的血腥味,代替了少年獨有的氣息。
她秀眉微蹙,感到身前一片粘膩,低眸望去,才發覺潔白的衣裙已然被染成了奪目的鮮紅色。
她耳邊嗡鳴作響,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他受傷了?
*
慕安寧擰著雙眉,聲音有些發抖:「大夫,他如何了?」
適才透過帘子,瞥見大夫給他包紮傷勢時,那一抹抹刺眼的血色,宛如一塊巨石沉重地壓在她心頭。
「姑娘不必如此緊張,這位公子雖傷得不淺,但所幸並未傷及要害。」年過半百的老大夫安撫一笑,撫了撫長須:「再加上他內力深厚,也算是無大礙。」
慕安寧聽了這番話,才微微鬆了一口氣,然而卻聽大夫繼續道:「只是他此前包紮得不甚細緻,導致他失血過多,姑娘務必每三日為他替換一次細布。」大夫低頭在宣紙上寫下幾個藥名,遞給她:「除去這方子上的幾味藥外,老夫建議姑娘再去林中采些川芎,一同入藥。」
慕安寧微微發涼的縴手接過藥方,垂眸細細讀了一遍,暗自記在心中。
待大夫離去後,她微微側眸,神色複雜地透過床簾,望向臥躺在榻上,衣裳半敞的少年。
以往,都是她主動前去安慶王府拜訪,而他主動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且大多數都是被王妃強逼的。
但此次,他為何身負重傷前來?又是如何得知她在梧桐城的?
立在她身旁一直未作聲的抱琴,面容難掩一絲欣喜,悄聲道:「小姐,世子莫不是來接你回府的?」
她心知自家小姐一直心悅於他,但世子對她的態度卻是始終不咸不淡,二人如今的感情甚至不如兒時好。
但如今看來,世子應當還是在意小姐的,否則怎會耗費幾個時辰從上京趕來,還受了傷。
既如此,那小姐與世子的婚約也應當不會作廢了吧?
慕安寧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臂,一時沒有作答。
方才她幾近支撐不住時,才想起喚來屋內的抱琴。
二人合力才得以將這身量八尺的少年,連拖帶拉地帶到了西廂房。
她垂眸,輕聲道:「先出去吧。」
她神色淡淡,但心底卻泛起層層漣漪。
*
「宛兒姑娘,孤來遲了。」
聽見這道溫潤的嗓音,柴房深處的慕宛兒頓時一激靈,從瞌睡中清醒過來,連忙坐直了依靠在牆邊的身子。
男人面若冠玉,身著一襲易隱在夜色中的玄衣,正大大步流星地向她走來。
慕宛兒一雙鹿眼忽閃忽閃,心想還真如系統所言,白天被綁架,夜晚男主就如約而至。
這效率著實不凡,就是不知他究竟從何得知的消息。
不可否認,太子長得真在她審美點上。
五官立體而秀美,唇邊時刻噙著一抹溫潤的笑,讓人心生親近。
若她未經歷過兩次穿書,親眼目睹過他偶爾病.態的模樣,她還真的可能為之傾倒。
當今皇后其實並非他生母,而是因為自身遲遲未誕下子嗣,便下令殺死他母妃的兇手。
他十歲那年,才偶然從皇帝與皇后談話中,知此秘辛。
皇帝的默許,皇后的殘忍,使得他心性漸顯扭曲。
他表面如沐春風,對任何人都謙遜有禮,同皇后更是一副母子情深的樣子。
即便熟知劇情的慕宛兒,都差點為之所惑。
實際上,他自知道真相那日,便開始籌謀復仇之計,給皇后下了長達七年,來自大梁的慢性劇毒。
算算時日,那可怖的毒性應是很快便要發作了。
劇情後期,他更是不惜一切代價登上帝位,弒父殺弟,雖說那兩個也並非良善之輩。
慕宛兒的思緒逐漸被男人手中輕柔的動作拉了回來。
他先是小心地拿掉了她口中的布,接著極有分寸地替她鬆開麻繩。
慕宛兒心中暗嘆,總算是解脫了,但她試著甩動了一下手,卻感覺又酸又麻。
男人留心到她的不適,溫聲道:「宛兒姑娘,可還起得了身?」
慕宛兒聞言挪了挪屁股,卻立馬跌坐在地。
她有些訕訕地看向他,深感些許丟臉。
男人望了望窗外,已然有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傳來。
他當機立斷道了聲失禮,便將她橫抱了起來。
慕宛兒面上略顯嬌羞,但內心卻清楚這男主城府頗深。
他這般對她,只不過是想藉機拉攏崇德侯,對付三皇子。
若是換作其他無知少女,怕是早已淪陷在他的溫柔之中。
她正思索著,耳畔突然傳來系統提示音,嚇得她又是一個激靈。
它說:「bug已修復,慕安寧即將回京繼續劇情。」
*
夜色融融,窗外弦月如鉤,慕安寧卻是臥在榻中輾轉難眠。
已然過去好幾個時辰,也不知他可否醒了,傷勢是否有加重,夜裡可會發熱?
此前走得匆忙,好像...還未給他蓋上衾被?
腦中思緒紛飛,她躊躇片刻,最終還是起身穿衣,拿起油燈出了房門。
心中擔憂終究戰勝了這些年學過的男女大防。
她輕手輕腳推門進西廂房,屋內一片黑暗寂靜,看來他還未醒。
她將油燈放在桌上,借著輕柔的光輝,徹底看清臥躺在榻上的少年。
他的黑髮如墨瀑布般鋪陳在枕邊,玉面清冷,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幾乎沒有一絲瑕疵。
白皙的面容與鴉羽般的黑睫,比起女子也毫不遜色,但卻絲毫沒有女氣。
這般模樣,同他平日清醒時咄咄逼人的樣子相比,仿佛截然不同的兩人。
她怔楞在榻前,忽然覺得,她好像更喜歡這樣的他。
思及此,她白皙的臉頰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她輕輕搖了搖頭,試圖將奇怪的想法拋之腦後,然而在瞥見他半敞開的衣裳時,卻感到不僅是臉頰,就連耳根也微微發熱。
少年只有半個身子蓋了衾被,勁瘦的腰身上纏著此前大夫給他綁的白色細布。
向上望去,胸前肌肉在裡衣內若隱若現。
她抿了抿唇,躊躇片刻,還是決心替他蓋好衾被,以免他染上風寒。
她緩緩俯下身拉住衾被一角,然而一個沒站穩,竟直直朝著前方倒去。
她慌忙伸手撐在塌上,但朱唇還是在一瞬之間,直接觸及少年光滑如玉的前額。
少女的杏眸微微睜大,一時維持著這個曖.昧姿勢沒有動彈。
在她晃神間,絲毫未留意到,少年的薄唇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下一刻,她便趕緊站起身,臉頰紅得像是天上的火燒雲。
她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唇,這是她第一次親一個人...
她面上忽而閃過一絲慌張,不敢再看榻上少年,迅速給他蓋上衾被,匆匆離去。
待她踉踉蹌蹌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床上的少年才緩緩睜開眼,拉開那床使他燥熱的衾被。
他其實早早便醒了,只不過臥在榻上不想動彈罷了。
而後,想起此前聽見她性命垂危,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一事,他心中頓生莫名煩躁。
正想著,門外便傳來一陣輕柔腳步聲。
他立時感到一絲心虛,所幸便閉眼假寐,側耳聽著少女的一舉一動,感受她的逐漸靠近。
憶起方才縈繞在他額間的溫熱氣息,一張俊臉霎時紅到了耳根。
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他的右手緩緩撫上胸膛,心跳如鼓。
他莫不是被她嚇到了?
他喉嚨輕滾,眸中陡然竄過一絲慌亂。
不過就是被親一下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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