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抱琴剛想上前理論,卻被慕安寧輕輕攔了下來。
她定定看向那身著道袍的老者:「此話怎講?」
自那日可以聽見慕宛兒心聲開始,她便想尋機會去寺廟求一卦。
她從前雖不信鬼神之說,但如今卻覺得還是得多留個心眼。
老道撫了撫雪白長須,聲音悠揚:「姑娘可是時常能聽見迷人心智的詭譎之聲?」
慕安寧瞳仁猛地一震,除去慕宛兒的心聲,她確實還能聽見那仿佛能操控她心智的空靈聲。
見她鄭重點頭,那老道眼中透出一抹玄之又玄的神采,笑道:「老道同姑娘頗有眼緣,便教你破解之法。」他從袖內掏出一本古舊的羊皮卷:「不忘初心,方得始終。莫要執念縛心。」
慕安寧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縮。
除去那紙婚約,她應當便沒有其他執念。
老者深不可測一笑,繼續道:「此乃『玄妙心法』,今日便送於姑娘。」
慕安寧凝視著那東西,卻久久沒有收下。
這老道似是有備而來。
老道仍舊面帶笑意:「姑娘且收著,若是日後想感謝貧道,可去慧明寺燒柱香。」
聽見那寺廟的名字,慕安寧不禁蹙了蹙眉。
她記得那是上京一座小佛寺,因為顧淮之十二歲時曾在其中住過整整一年。
而後沒多久,他們便定了親。
她抿著唇不知在想些什麼,幾息過後才終於伸手接過。
這老道眉目慈善,應當不會莫名害人。
她正欲將這羊皮卷翻開,卻聽老道阻止道:「姑娘且慢。」他「呵呵」笑了聲,繼續道:「『玄妙心法』須得在寧靜之處方能打開,否則將會散盡靈氣。」
在慕安寧身側的抱琴,不禁咕噥道:「真有如此玄乎?」
她也同自家小姐一般,從不甚相信這些故弄玄虛的道長。
老道將手中拂塵輕輕一甩,留下一句「信則有,不信則無」,便緩步離去。
慕安寧雖心中仍有疑慮,卻依舊將那羊皮卷仔細放入袖中。
便信這一回罷。
*
方大娘見到主僕二人時,眸中瞬時有了光彩:「安寧來了,快些進來。」
婦人親切地直接喚她的名字,沒再加上「姑娘」二字。
慕安寧心頭一暖,隨她步入內院。
她總覺方大娘今日望她的眼神格外熱切,似乎還藏著一絲…感動?
方子翁聽見響動,也趕忙邁著小短腿跑來迎接:「安寧姐姐!抱琴姐姐!」
他只是歡喜了一瞬,便哭喪著臉道:「你今日可是來督促我讀書的?」
他才剛下學堂,便又要用功,都怪表兄。
方大娘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雙眸微微濕潤:「子翁,你要同你安寧姐姐好好學。」
侯府著實太過絕情,養了十幾年的姑娘說趕就趕了出來,也沒給她半點消息。
瞧著安寧的模樣,似是並不知曉還有家人在世。
得虧她從弟媳口中得知,安寧後頸有一塊桃花狀淺粉胎記,否則即便安寧容貌再怎樣同她生身父母相似,她也斷然不會想到,老天竟會讓她們姑侄在梧桐城相見。
方家只有一間書房,此時喬青生正用著,所以幾人便來到了正廳。
方大娘握著慕安寧的手,笑道:「安寧,往後你就將這當成自己家,莫要拘束。」
她只恨不能立即將事實道出,只是還需再等上幾日,等喬青生考完試。
見慕安寧含笑應下後,方大娘才安心前去準備晚膳,抱琴也跟著去幫忙。
方子翁心知躲不過,便老實地將夫子布置的作業拿了出來,遞到她跟前。
在慕安寧翻看的功夫,他四周張望了下,忽然悄聲道:「安寧姐姐,等三日後我表兄去考試了,你就可以不用來了。」
慕安寧忍俊不禁地看著他古靈精怪的模樣,一語道破:「你讀書可是為了你表兄?」
方子翁一噎,瓮聲瓮氣抱怨:「可我就不是讀書的料嘛!」
慕安寧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示意他先寫一頁,再讓她檢查一番。
方子翁只好垂著頭開始動筆。
約莫一刻鐘後,他將作業交於正在喝茶的慕安寧,朗聲道:「我做好了!」
慕安寧接過紙張,卻略微皺眉。
半晌,她微微扯動嘴角,似是有些艱難道:「你再同我說說這句「寒來暑往,秋收冬藏」是何意?」
方子翁皺起小臉,一本正經道:「意思是冬日與夏日放假之時,可以同夥伴一起玩藏貓兒。」
慕安寧放下紙張,笑出了聲:「夫子便是如此教的?」
她依稀記得自己四歲時便學過《千字文》,並將其背得爛熟。
方子翁為難道:「我不記得了...」
慕安寧將其真正意思同他講述後,他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但隨即又苦惱道:「可是我明日又會忘記。」
慕安寧看出他的沮喪,將他拉到跟前:「一日記不得,那便花上兩日三日時間去記,總有一日會成的。」
方子翁似是想起什麼,語氣委屈道:「可我表兄過目不忘,只看一眼便能記住...」
而他卻要花上好多個時辰,還記不住那密密麻麻的字。
慕安寧愣了愣。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孩子哪是不愛讀書,分明就是有喬青生這麼個青年貢士表兄在前,才有了退縮的想法。
恍惚間,她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她也並非喬青生那樣的奇才,憑的只是一腔毅力罷了。
若說什麼將她推得最狠,還要數養父在她考得差了之時,用的那把戒尺。
她回過神,輕笑道:「你記住,任何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有些事並非努力就會收穫成果,但你若是連嘗試都不去,日後恐怕會埋冤曾經的自己。」
人生在世,並非次次都能如願以償,就好比...她與顧淮之的婚約。
她努力過,便也沒資格再為此埋怨。
方子翁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回到桌几前,神色比方才認真了許多。
而後,兩人便一直一問一答,直至方大娘喚他們用晚膳。
飯桌上,方大娘不斷給慕安寧夾菜,直到碗內小菜疊得高高的,連喬青生都看不下去,笑著制止了:「姑母,安寧姑娘只怕是也吃不下這麼多。」
「唉...」方大娘嘆息一聲收回了筷子,仍然憐惜地看著自家侄女單薄的身子。
安寧分明是在侯府長大,怎的面色看起來還不如宛兒紅潤康健?
方大娘眼角泛著幾許憂慮的褶皺:「只可惜後日醉月樓重新開張,屆時我便不能早早回來備晚膳了。」
慕安寧微微訝異,柳眉輕挑:「已經破案了?」
兄長此前說,辦完案,便要帶她一同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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