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盈離開後,張副官大氣都不敢出。
休息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江大帥倏地抬手,指著房門,張嘴想罵,又死死咬住了牙。
他豁得側眼盯向張副官,話從牙縫裡擠出來。
「她…她是不是有毛病?!」
張副官整個人從頭僵到腳,臉皮都扯不動。
江大帥氣的胸脯起伏,將指縫夾著的雪茄用力擲到地上,抬腳重重碾了兩下。
接著長呼口氣,「什麼破事兒都敢說?啊?!辦事情不過腦子嗎?!是不是蠢?!」
張副官梗著脖子閉了閉眼,喉結滾動不敢說話。
很多事情可大可小。
只要鬧不到檯面上來,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但鬧到了檯面上來,就沒法兒當看不見了!
江大帥被個毛丫頭打臉,怒火中燒哐哐拍桌子,壓抑著怒火呵斥他。
「去!叫江豐,讓他立刻給老子滾過來!」
張副官半秒都不敢耽擱,迅速地轉身逃離休息室。
在江大帥眼裡,江婉菲就是江豐的附屬。
因著這個女兒,他不管,那就只有江豐管。
江婉菲鬧出醜事,都是江豐的責任,江豐沒管好她。
還有一點,他作為一個常年忽略女兒的老父親,也不好插手管她的男女私事。
那不找江豐,還能找誰?
張副官先給江豐的小公館去了電話。
晚上八九點鐘,薛紫凝剛哄睡了兒子。
聽傭人說,是張副官找江豐,她親自下樓接電話。
她語氣很淡,告訴張副官:
「大爺不在家,是父親找他有事嗎?」
張副官連忙應聲,「是大帥找,大夫人,大爺他去哪兒了?您告訴我,我讓人去叫。」
薛紫凝略略沉默,蹙眉說。
「我不知道,他經常夜不歸宿,回來也很晚,我哪兒管得了他?」
張副官急了,「大帥很惱火,大夫人,您幫幫忙…」
別讓他被殃及池魚!
薛紫凝,「我真不知道,你還是叫人去找吧,不一定在哪裡應酬。」
頓了頓,又說,「可能跟參謀處的人在一起,也可能吃酒,也可能喝茶,要是應酬的地方都找不到,就去周家問問。」
張副官錯愕,「周家?」
薛紫凝也沒多說,就掛斷了電話。
張副官聽著電話里『嘟嘟嘟』的忙音,整個人都有點兒懵。
他喊來副官處的人,叫他們都出去找江豐。
然後自己磨磨蹭蹭回去,跟江大帥稟話。
「大帥,大爺不在家,大夫人說出去應酬了,我已經叫人去找。」
江大帥叉著腰立在窗邊抽菸。
聽言擰眉,瞥了眼落地鍾。
「九點多還在應酬?他什麼身體他不清楚?他比老子還忙?!」
張副官額角冒汗,磕磕巴巴說:
「大概是挺忙,四爺不在雲寧,他的事,很多不都依仗大爺去辦了?」
江大帥沒好氣的罵,「你見過誰大半夜辦正事?!」
張副官低了頭,不吭聲了。
江大帥來了氣,「老子倒要看看,他這麼晚能辦什么正事!」
晚上十點鐘。
城北一處小洋房裡,江豐才收到消息,說大帥到處找他。
屋裡影壁燈昏暗,副官立在房門外稟話。
江豐靠臥在床頭,聲線嘶啞應了一聲。
「知道了。」
他垂眼,看著伏跪在他兩,腿間的女人,手伸過去輕輕撥開她披散的烏髮,露出艷美的一張側臉。
「好彤兒,別弄了,停吧。」
女人眼睫輕顫掀起,唇瓣濕濡紅艷,輕輕細喘著跪坐起身,身上布料單薄的殷紅色小兜,將那張艷麗的臉襯得十分媚態。
「大爺~,您要走嗎?」
江豐指腹滑到她尖尖的下巴,輕揉摸搓了一番,指腹又按在她唇上。
他暗晦眸色看不出情緒,語態沉啞溫和。
「去一趟,你先留在這裡歇著,晚點兒爺還回來。」
女人媚眼如絲,溫順低應,聲嬌細軟。
她膝行下床,撿起睡裙裹住身子,又親手伺候江豐更衣。
盤扣系好,她要扶江豐起身,卻被他抬手擋開。
「叫副官來。」
周彤聽話的抽手,系好睡裙繩結,赤腳過去開門。
副官立時退了輪椅進來,江豐坐上去。
副官徑直推了他離開。
坐上車,洋車駛出洋房的院門,江豐隱在暗處的眉目現出幾分倦色。
他問副官,「出什麼事?」
副官搖頭,「沒有什麼動靜,不清楚大帥找您為什麼。」
江豐就沒當一回事。
他情緒暗晦看向車窗外飛馳而過的夜景,搭在腿上的手,微微虛握。
周彤無疑是個風情萬種的尤物。
這種女人放在堂子裡,要吸乾男人的精魄。
他享受這滋味,卻既感興趣又煎熬。
都到這個地步,他內心火燒火燎,偏偏不能泄火。
這真叫人灼燥不適。
這邊,江豐心浮氣躁。
那廂,江大帥也很浮躁。
張副官告訴他,找到了江豐,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江大帥眉心的褶皺卻更深了。
「什麼意思?他什麼時候又在城北置辦了洋房?他不跟媳婦兒孩子住在一起,一個人大半夜在那邊幹什麼?不是說應酬嗎?」
張副官噎著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江大帥越想越不對勁,呵斥他道:
「還不去查?!」
張副官連忙轉身,匆匆離開。
這個夜晚,軍政府有點亂。
張副官交代人去查了,然後在走廊上磨蹭徘徊。
他不想這麼快回休息室,去面對暴躁的大帥。
然後,正磨蹭著徘徊著,就遇到了大半夜還來軍政府的項沖。
「張叔?你在這兒繞什麼圈子?」項沖一臉驚訝。
張副官蔫兒頭耷腦,「沒什麼,我等大爺過來,這麼晚,你怎麼還過來?」
項沖手裡捏了只信封,淡定道。
「哦,沒什麼,四爺交代我辦點事。」
張副官隨意擺手,「那你去吧。」
項沖點頭要走,走了兩步,又頓住腳回頭看他,神情莫測問道。
「這麼晚,大爺過來幹什麼?出什麼事了麼?」
張副官看他一眼,搖了搖頭。
「你別問,少摻和。」
項沖若有所思,轉過身又走回來,左右看了看沒人,捏著手裡信封遞給張副官。
張副官不明所以。
項衝壓低聲,「不是我想摻和,最近大爺搞出不少事情,我這邊奉命盯著他,張叔你看看吧。」
張副官:???
這不是四爺交代辦的差事?
他方便看?
項沖卻一點不跟他見外,直接將那信封塞進他手裡。
他拍了拍張副官的肩,低聲說:
「四爺在新陽大捷,過幾日就快回來了,等他回來,該騰出手整理雲寧這邊的人際關係,我最近正忙這件事,幫著梳理梳理。」
「可叫我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張叔你恐怕還不知道,大爺最近動作可有點異常活躍了」
項沖話說一半兒,適時止住。
他嘆了口氣,「你心裡有個數兒,沒壞處,啊。」
說完話,拍了拍張副官肩頭肩章,淡淡扯笑。
「你看完了,別亂放,記得還給我,我就先走了,回見。」
話落,項沖片刻沒再停留,大步流星的走了。
張副官立在迴廊下,捏著手裡信封,目送他背影,指尖無端顫了顫。
「」
他就說,今晚很不尋常。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唉
真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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