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魔術屋由台上台下兩部分構成。
台下是階梯狀的觀眾席,台上是魔術師表演的舞台,舞台中央放置一張簡陋的鐵床。
與周圍的破舊不同,鐵床嶄新無比,被一盞自上而下的舞檯燈照耀著,反射著金屬冰冷堅硬的寒光。
芝尾無知無覺地被抱上鐵床,額頭傷口淌下的血順著面部輪廓,蜿蜒下幾道猙獰的血痕。
「噢~真是完美的道具。」
男人陶醉地看了會兒,這才微微整理下換好的燕尾黑西裝,朝著空無一人的觀眾席彎腰行禮。
在他眼裡,魔術屋坐滿了五官模糊的觀眾,期待等待著接下來的精彩表演。
這一認知讓他的心跳速度越發快了起來。
整整三年,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才籌劃出新的魔術節目,之前都是用小動物實驗,今天第一次正式表演,一定不能出錯。
呼出口氣,他用最飽滿的情緒伸開雙臂,激動道:「親愛的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奇幻魔術屋的夜間演出現場,我是深夜魔術師新山空!」
「啪!」「啪!」「啪!」
隱隱的,新山空仿佛聽到了熱烈的掌聲。
他順著最為清晰的鼓掌聲望去,便見在第一排觀眾席的正中間,坐著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年輕男人。
男人翹著二郎腿,坐姿悠閒隨性,偏長得好看,再怎麼悠閒也自帶著讓人移不開眼的氣質。
新山空的呼吸加重幾分,更加激動起來。
「謝謝!謝謝!接下來,是我為大家準備的回歸魔術——活體切割!」
說著,新山空在原地轉了個圈,抬手從剛才展示過的空蕩蕩的背後拿出一頂帽子。
新山空:「但在正式表演前,我需要先準備好切割的工具。」
他開始用各種魔術變出鑷子,手術刀、工具錘等等。
讓他欣喜的是,那位尊貴的前排觀眾一直在看著他的表演。
那雙如寶石般美麗的紅眸無比專注,專注到他都想要摳下那雙眼睛,好好珍藏起來。
新山空看不到的是,風衣男子身邊正坐著一個他很眼熟的女人。
他要是能看到,絕對會認出來,那是他三年前第一次魔術表演時殘忍殺害的女人。
「嘖嘖嘖,看看他的眼神,他對你很感興趣啊,引、渡、者。」
風衣男子低低笑了聲,無奈道:「個人魅力如此,我也挺苦惱的。」
「哼,自戀狂!死神都是你這樣的嗎?」
「還好啦,也不是所有的死神都長得和我一樣帥,他們沒有自戀的資格~」
霧村修抬手比耶,得意笑出白牙。
看著他嘚瑟的樣子,女鬼雙拳攥緊,聲音拔高几分。
「難道你要一直這麼看著,直到他真的把人殺了嗎?你不是神嗎?!」
「欸——關鍵時刻不要混淆概念好不好,你上一句話還說我是『死神』,怎麼這一句里就只有『神』了。」
霧村修好整以暇地望著女鬼,紅眸深處是化不開的冷漠。
「其實你心裡也清楚,死神就是這樣,冷眼旁觀著所有人的死亡,所以你才會混淆概念,企圖用人類的道德來綁架我。」
女鬼咬著牙,被堵得啞口無言。
霧村修遺憾道:「可惜啊,你綁不到我,因為我不是人,就算她遭受再殘忍的對待,就算她哭得再慘,我也會冷眼旁觀到她咽氣的最後一刻。」
「但…但是」女鬼想要反駁些什麼。
如果她擁有能接觸活人的力量,她絕對會折磨死新山空,不求任何人的幫助。
但她沒有,人鬼殊途,她再怎麼努力也碰不到新山空。
如果不想這個女人步她的後塵,她就只能哀求這位笑意盈盈,看似很好說話、實則冷漠到骨子裡的死神。
「死神大人您難道不覺得不公平嗎?」她垂下頭,眼角滑下兩行血淚。
「他已經殺了我了,他是個瘋子、是壞人,為什麼壞人可以逍遙法外,壞人能活下去,我們這樣努力生活的好人卻活不了呢?」
霧村修動容地望著她,很快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替她擦拭掉眼淚。
「別哭了,你哭得我都難過了。」
女鬼眼中亮起希冀的光。
霧村卻搖搖頭,很有耐心地糾正著她的說法。
「他逍遙法外是警察的責任,等他死了以後,自然有地獄的懲罰在等著他。」
他修長的手指將女鬼鬢邊的長髮順到耳後,聲音越發溫柔。
「朋友,你死的時候已經成年了,難道你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本就沒有所謂的公平嗎?」
「你!」
女鬼瞪向他,身邊突然翻湧起濃濃血霧,雙手指甲也迅速變長到一個可怕的程度。
鬼魂本就會比人類時期更容易喪失理智。
在憤怒之下,女鬼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要殺了霧村修的衝動。
霧村修不為所動地笑笑,扭頭又看向台上的表演。
新山空已經把所有的工具都變了出來,放到一個不知何時拿上來的小推車裡。
對方繞到桌後,利用手帕遮擋變成一瓶水澆在女人臉上。
刺激之下,女人猛地睜開眼,被正對著下方的強光閃了一下,隨後強光又被俯下身來的陰影遮住。
新山空握著手術刀,臉上是幾近癲狂的笑。
她被束縛著,用力搖頭拒絕,哭喊著求男人饒過她。
新山空沒理會她,只是略帶緊張地看向台下。
風衣男子仍帶著欣賞的目光注視著他。
「久等了,觀眾朋友們,接下…」
「喂!快點給我住手,不然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隨著一聲大喊,手拿奇怪儀器的東陽和靈異社的三個朋友正義凜然地出現在觀眾席的最高處。
離得遠了看不清楚。
離近了才會發現,他們四個完全就是繡花枕頭,被椅子擋住的腿哆嗦到跟觸電一樣。
新山空慌了,他沒想到自己精心挑選的表演場地竟然會有不相干的人闖入進來。
不甘和憤怒湧上心頭,但在魔術屋外隱約傳來的警笛聲的威脅下,新山空還是決定放棄這次表演,從後門逃離。
「先生!」他摘下魔術帽放在胸前,衝著第一排的風衣男子大喊。
「深感抱歉,這次表演發生了意外,等我下次找好地方再重新來過!到時候給您免除門票!」
說完他轉身要跑。
但就在這時,從後門繞近的兩個青年已經到了近前。
降谷零自下向上揮拳,快速且強力地重擊在新山空的腹部。
劇痛襲來,仿佛內臟都在瞬間移位。
新山空無力倒下,因疼痛而顫抖的手努力伸向第一排已經站起身的風衣男人。
他好像在挽留些什麼。
降谷感覺莫名其妙,順著對方努力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排排空蕩蕩的破舊座位。
莫名的寒意侵襲身體,降谷打了個哆嗦,連忙收回視線。
「沒事了。」
諸伏解開捆綁著芝尾的束縛帶,想把對方從台子上扶下來。
但後者驚嚇過度,這時候死活不讓他碰,直到同行的靈異社女生跑過來,她才逐漸安靜。
能聽到警笛聲的話,警察應該馬上就來了。
眾人用拆下來的束腹帶捆住了新山空,聚在一起等著警察過來。
「我去我去我去,你們快看啊!」
東陽無比激動地大喊,「測量值爆表了,天線也穩定指著一個方向!」
「欸,真的啊!」
「難道這裡真的有鬼?」
「前輩留下來的測量儀居然真的管用!」
天線筆直指向一個方向。
降谷看去,突然意識到那個方向和新山空挽留的方向完全一致。
難道真的是鬼嗎?
他背後滲出冷汗,感覺周圍的溫度又降低了許多。
「怎麼了?」諸伏迅速察覺到好友的不對勁。
降谷吞咽一下,將剛才新山空的不對勁說了出來。
諸伏眉毛一挑,突然提議道:「要不我們在這玩個筆仙遊戲,如果有鬼的話,一定能和我們交流。」
「景!」
降谷瞳孔地震,萬萬沒想到幼馴染會這麼勇。
萬一真的有鬼,他們玩了筆仙遊戲以後纏上他們怎麼辦!
諸伏的勇敢讓靈異社的四人都震驚起來。
四人對視過後,東陽遲疑著道:「那要不咱們玩」
「不許動,舉起手來!!!」
湧入的警察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筆仙遊戲自然也成了空話。
現場需要拍照、犯人需要帶走、受害者需要治療,靈異小分隊的六人跟隨警察到了外面做筆錄。
霧村修同樣也和女鬼離開了魔術屋。
恢復冷靜的女鬼目光複雜地望著正被醫生包紮腿上傷口的芝尾。
有開心也有羨慕和嫉妒,如果三年前,她也能遇到這樣一群探險的學生就好了。
「你早就知道她不會死嗎?」
女鬼看向霧村修,「你今天過來,只是為了…殺了我?」
「引渡者做的事能叫殺嗎?我只是要帶你去地獄而已。」
霧村修沒有回答女鬼的第一個問題。
他微微彎腰,抬起一隻手,紳士道:「女士,該去地府報道了~您也不想讓我難辦吧。」
女鬼皺起眉,最終還是把手放到了霧村修手上。
很快,她的靈魂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樹上的烏鴉發出幾聲沙啞的叫。
降谷扭頭看去,在視線捕捉到遠處站著的一道黑影時,槍聲響起。
新山空的太陽穴被遠處射來的子彈精確貫穿。
被諸伏拉著躲到車後的時候,降谷看到那道穿著風衣的身影轉過身來。
面容看不清晰,只有一雙眸子如乾涸的血。
霧村修來到這,是為了引渡新山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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