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蛋疼
政衡並沒有在傷兵營逗留多久,只是交代了一些事宜和親自示範了一次,其實他前世是一個宅男,這一世十餘年來也都是躲藏在山林寺院當中閉關誦經,不過沒有看過豬跑卻也吃過豬肉。在前世信息轟炸的時代里他曾經也因為某些上層人物的形象工程做過數次關於搶險的演習,演習就是演習。雖然並不懂得全過程,可是也讓他學得了幾樣真本事,在這個時代還算能夠拿的出手的真本事,讓兩名隨行而來的土郎中驚訝不已的真本事。
政衡撿起丟在地上、沾滿了膿血的麻布袋說道:「這一條繃帶,要用滾水煮過才能夠再次使用。」說著將它交給一名足輕,又吩咐身邊的松島彌二郎等人記住,說道:「每一件被褥和服,還有換下來的繃帶,都要用滾水煮過,放在陽光下曬乾,才能夠再一次使用,這是為了防備再一次感染,還有營房中也要每天清理一遍,用生石灰灑在溝壑當中消除蚊蟲,這生石灰在附近多有產出,夏日多蚊蟲,必須防備二次感染。」
雖然政衡的話語眾人聽不明白,不過自從政衡賞賜了糧食下去,再加上親力親為了一下,其實就是作秀了一下,可是這並不是政衡的前世,若是在前世必然會有人嘲諷他作秀。可是在亂世中武士老爺多鄙夷足輕農兵,足輕農兵傷病後也多有遺棄不管自生自滅,能夠有一名親民的領主實在是底下百姓的福氣,若是不是月月征伐各地的話或許就會有人稱呼政衡為賢君了。不過伊達家和伊達家的家主伊達政衡倒是在岸本城內的底層足輕中建立了一言九鼎的威信,大部分傷兵們對於這個突然來到的伊達家的家主,還是有一些莫名奇妙,不過能夠得到糧食還能夠照顧死掉了的同伴的親眷,實在是難得的好君主,一下子讓伊達家深深扎在了眾人的心中。
政衡眼見得自己的目的達成,雖然花費了數百石粗糧,可是成果斐然,不管五品岳城能否奪取,這岸本城將會成為伊達家面對備後國的窗戶和傳聲筒。上層會互相敵對老死不相往來,可是下層農民們定然會走動,伊達家的善政和政衡的賢君名號就會隨著他們的口傳播開來,甚至於降臣朝倉經國轉封至五品岳城的消息也會隨之傳播出來。如此一來不管是上層還是底層都會傳誦政衡和伊達家,到時候就會有許多鬱郁不得志和有志事定成的浪人武士選擇出仕伊達家,來緩解伊達家文武比例嚴重失調的平衡。
吩咐了幾名親隨家臣一聲,政衡就著水盆中沉澱了生石灰的清水洗了洗手,然後用清水沖洗了一陣,對著剛剛換了新綁帶的片山盛長說道:「權六,帶我去看看討殺了渡邊七郎左衛門尉的葛籠八郎。」
說著在吉岡政秀和片山盛長的簇擁下向著本丸走去,葛籠八郎等人作為伊達家的下級武士,吉岡政秀倒是不敢將他們隨隨便便放置在二丸的傷兵營內,生怕惹怒了伊達家和政衡,不要忘記了能夠守住岸本城全是靠著他麼的突出表現,更為重要的是他們不僅是伊達家的人,而且個個都是武士,雖然大部分是下級武士,不過武士就是武士,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還是有差別的。
看到政衡到來,幾個傷稍微輕一點的武士嗷嗷亂叫起來,紛紛熱淚盈眶,生怕政衡忘記了他們,畢竟受了重創的他們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能否活下去還很難說。他們的傷是不重,可是還能夠支撐下去的誰會來到這個鬼地方橫躺著,坐等死神的到來。
什麼人哭泣最可怕,一群大男人在那裡嗷嗷亂叫著,讓人實在是沒有好的心情,政衡心裡千般不是萬般討厭臉上卻要表現得一副關心到底的樣子,對著隨行人員說道:「你們按照剛剛我教授你們的方式給他們重新包紮清理,必須要讓他們好起來,門次跟我來。」這喚作門次的便是隨行醫師中的一員,由於和政衡前世所看的漫畫醫龍中的天才麻醉師同名,不過兩人的形象差異巨大,政衡面前的門次就是一個中年大叔。
門次立即吩咐幾名學徒匆匆搗碎了煨熟了的大蔥,敷在了傷口,然後用竹片夾住骨頭以免骨頭錯位,在竹片外用煮熟曬乾的麻布帶綁住。這用煨熟了的大蔥搗碎了治療刀傷是政衡前世的時候上鐵血網的時候瞥了一眼看到的,也是唯一稍稍有點印象的,其他的全都換給了上天。
走了進去,到了裡屋,政衡看到病床上目光呆滯的葛籠八郎,只見得葛籠八郎被團團的紗布包裹著,只是露出了腦袋,像是一具木乃伊一般,他走到床旁輕輕跪下,說道:「葛籠八郎,情況怎麼樣?」
葛籠八郎呆滯的目光稍稍凝聚了一下焦距,突然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面孔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政衡的面孔太有特點了,在伊達家還真沒有一人的面孔和政衡那樣有特點,起碼沒有人會是獨眼,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著,說道:「殿……殿下,您怎麼來了,下臣沒事,好著呢?」說著就想要爬起來不過身子被綁縛著難以起身,只得作罷。
政衡輕輕按住他的身子,搖搖頭說道:「躺著,躺著,葛籠八郎,此次還要多虧你能夠及時斬殺渡邊七郎左衛門尉,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在這裡我代伊達家多謝你的熱血勇武,松島彌二郎你們幾人幫忙解開繃帶,門次,立即施救。」
松島彌二郎和門次應了一聲,上前開始解開綁著如同木乃伊的繃帶。葛籠八郎繃帶和傷口早已經凝結在了一起,解開繃帶的時候嘴裡情不自禁的嗷地一聲慘叫,徹骨的疼痛讓她渾身一激靈,疼得五官都有一些走樣,身子顫抖不已。
政衡上前安撫住葛籠八郎,輕言說道:「葛籠八郎,忍住,你是一名勇士,勇士流血流汗不流淚,記住我的話。」
腦袋瓜子越不靈光的人越是單純,葛籠八郎聽到政衡的安撫,一陣熱氣湧上心頭差一點落下熱淚,還是忍住了,嘴唇咬合在了一起,由於臉上也有一些細小的傷口,再咬牙切齒的樣子愈發顯得一張毫無表情的臉龐扭曲的可怕。
葛籠八郎的繃帶剛剛全部解開,病房內登時是一片抽泣聲,政衡正坐在一旁用木杵搗著碗裡的大蔥,手不由自主的聽了襲來,臉色凝重,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身上竟然同時負下如此多的傷口。
雖然早已經經歷過生死存亡的戰場,對於首級和殘軀早已經司空見慣,可是瞧見葛籠八郎慘不忍睹的傷口還是情不自禁的抽了一口涼氣。在葛籠八郎的胸膛上、脊背上、胳膊上、腰胯間、大腿、小腿……幾乎全身上下都帶著傷。有些傷口裹著骯髒泛黑的布條,有的傷口只是拿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隨便抹塞上,有些小傷口則根本沒處理,紅腫得連肉皮都發亮鼓起——足可預見當時葛籠八郎為了保全渡邊七郎左衛門尉的首級受到多少絕望的敵軍的攻擊,還能夠活下來實在是天見可憐。
病房內先是死一般的寂靜,原本早已經知曉了葛籠八郎傷勢的人們也都有點不敢置信受了如此重的傷勢,竟然還能夠說話,那些跟隨政衡一同到來的人全都露出肅然起敬的目光,葛籠八郎的傷口全都是落在胸前,沒有一處是在背後。
少頃,政衡用手抹了一把眼睛,擦去眼淚,吁了一口氣說道:「門次與我一同敷藥,用夾板綁縛!」
門次呆愣了一下,應了一聲,與政衡一同開始治療葛籠八郎的傷口,葛籠八郎是唯一一個政衡親力親為最後還親自上藥重新綁起繃帶的傷員,此刻的葛籠八郎早已經對政衡心悅臣服,同時感染了身後所有人,是啊,一個能夠為家臣落淚親力親為上藥的家主,是多麼難得的一個家主啊!
疼暈了過去的葛籠八郎難得的發出呼呼的聲音,看起來是睡著了。政衡露出了稍稍安慰的笑容,對著身後眾人說道:「眾人今日也都累了,且去休息吧,很快五品岳城的消息就會傳來,我想會是好消息的。」
眾人齊聲拜道:「是,殿下!」
剛剛走出病房,一名臉上掛著喜悅笑容的年輕武士一路跑著,一路高叫道:「大捷!大捷!五品岳城大捷!五品岳城開城投降!」
政衡望著飛奔而來的信使,笑道:「好!朝倉經國果然幹得不錯,那麼現在就要看看宮景盛如何做了,是戰還是離開,我想他如果想要繼承宮家的話定然做好選擇的,將五品岳城陷落和宮高盛受重傷的消息儘快傳播給宮景盛。」
太陽即將西沉,最後的餘暉在天地之間仿佛都鍍上了一層鎏金,橙黃的流光如夢如幻。政衡獨自坐在天守閣上,手托著下巴遐想著下面該如何做才能夠做到利益最大化。得了吉岡政秀命令的吉岡唯穿著一身艷麗的和服手持著木盤,木盤上是一份菜泡飯,出現在了天守閣外,羞澀的臉上充滿了堅毅的目光。
吉岡唯敲了一下木門,然後跪坐在門口執禮說道:「小女吉岡唯給伊達殿下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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