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上,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黑暗之時,一個寧靜的小山村內…………
叮,叮!
鋼鐵相撞的聲響飄蕩在這個燥熱的屋子裡,一個漆黑的大鐵爐子中正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渾身赤膊的大漢不住的捶打著一條燒紅的鐵塊,只有那兩道劍眉中隱隱可見一絲英氣。
風箱旁,一個滿頭銀髮的少年正吃力的拉著那根與他胳膊差不多粗細的木把。
「古辰,動作快點,火太小了。」
大漢瞥了眼鐵爐,抓起腰間的酒壺狠狠灌了一口。
「嗯,知道了,爹。」
被稱作古辰的少年咬了咬牙,藍寶石般的雙眼划過一抹落寞,自從有記憶開始,似乎自己就只做過這一件事情。
呼,呼,叮,叮!
風聲和棰聲再度交織在這片小屋內。
潺潺的汗水自古辰的額頭上滑落下來,模糊著他的雙眼。
「爹,今天是……」
弱弱的瞟了一眼只顧埋頭揮舞著巨錘的大漢,古辰沒有再敢說下去。
「哪那麼對廢話,好好拉風箱,沒見爐子裡又沒有火了嗎?」
突兀的重重一錘砸在鐵塊上,大漢的眼皮略微跳動,而後又回復了平靜,用鐵夾夾起燒紅的鐵塊,直接插進旁邊的一個大水缸中。
滋!滋!
陣陣白煙自水面上飛舞出來,大漢低垂著頭,又是一大口烈酒灌進了口中。
「爹,今天又是本命傀儡覺醒的日子,我,我想去參加。」
古辰丟下手中的木把,豁然站起了身,直直的盯著背對著自己的父親。
他從來就不清楚,為什麼父親不同意自己去參加本命覺醒儀式,那個最受人矚目,而且可以在一瞬間就改變一個人命運的古老儀式。
「坐下,那個狗屁儀式和你沒有一點關係,記著,你這一輩子就是打鐵的命,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大漢陡然轉過身,怒視著這個敢於自己對視的少年,過于波動的情緒讓他額頭上暴起了條條青筋。
「為什麼?這麼多年你都沒有讓我去參加過一次,你憑什麼說我不行。」
古辰依然傲然挺立著,心中滿是不甘,目光毫不避讓。
自從古辰記事以來,每當到了這一天,不管自己多麼憧憬那個地方,父親始終都不會答應,他還記得一年前的今天,為了不讓自己偷偷跑出去,他愣是將自己牢牢捆在他身上一天。
「你這個小王八蛋,現在都學會和我犟嘴了,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惱怒的大漢從牆角的柜子里拿出一根拇指粗的鞭子,急急走到古辰的面前。
「說,還想不想去不去。」
「想」古辰癟著嘴,眼淚早已在眼眶中打著旋兒。
啪!
一條血紅的鞭印瞬間覆上古辰的手臂,不爭氣的眼淚翻滾著奪眶而出。
「說,還去不去。」
「去,就去。」
捂著受傷的手臂,古辰依然沒有絲毫退讓。
啪!啪!啪!
「我讓你去,我讓你去覺醒,我讓你想當傀儡師……」
在大漢的怒喝中,道道血跡緩緩布滿了古辰的周身,本就孱弱的身子只是眨眼功夫便跪倒了下去,只有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睛中,還透露出不屈的精光。
良久,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少年,大漢眼中閃過一抹不忍,將手中的鞭子狠狠扔進爐火,一把扯下酒壺,大口大口灌了起來。
一直低垂著頭的古辰沒有看見,就在大漢仰頭的一剎那,一排晶瑩的淚珠從那雙滿是皺紋的眼角便飄散了出來。
「呀!老古,你怎麼又把孩子打成這樣了,你看你這人,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
門口,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在見到古辰的一刻,趕忙沖了過來,一把將少年摟緊了懷裡。
「老古啊,不是我老頭子說你,像辰兒這麼懂事的孩子,現在可是少見的很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要如此對待孩子」撫摸著懷中緊緊抓著自己衣襟的少年,老人的眉頭狠狠皺在了一起。
「村長,沒什麼事……」
大漢將手中的酒壺隨手扔在一邊,一把將古辰拉了過來,道:「小孩子,不懂事,我隨便教訓兩下。」
「哼,有你這麼教訓的嗎?你自己看看都把孩子打成什麼樣子了。」
老人卻是沒有給大漢留一點情面,指著周身血痕的古辰,大聲斥責,「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不就是孩子想去參加本命傀儡覺醒儀式嗎,這有什麼不好的,這幾年每到這一天你就會打辰兒,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唾沫橫飛,但是老人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你也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了,難道就不知道在這片滄古大陸上,傀儡師象徵著什麼嗎?去年,老王家的小子就應為覺醒了本命傀儡,被城裡的學院招了進去,現在他們家可是咱們這個小村子裡的最受敬仰的人。古嘯天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老人重重嘆了口氣,看著被大漢拎在手中的古辰,又是一陣憐惜。
「村長爺爺,你別說了,我不去參加儀式就是了,爹不讓我去,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我也不一定就能覺醒。」
淚眼朦朧的古辰不忍見著父親被老人如此訓斥,他知道,自己父子並不屬於這個村子,而是在自己還很小的時候隨著父親來到這裡的,如果不是父親有著一手鐵匠的手藝,這個極度排外的村子是不可能收容他們兩個的。
「辰兒,放心,今天村長爺爺在這裡,你爹就不敢再打你。」
老人安慰著古辰,只是臉上的憤怒卻是絲毫未減。
「呼」大漢長長吐出一口氣,漸漸鬆開了那隻緊拽不放的大手,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老村長,我們父子二人在村里也叨擾了您不少年了,明日我便會收拾東西離開這裡。」
「你……」老人險些被大漢的話嗆得背過氣去,停在空中的手指不住的顫抖著。「古嘯天,你真是冥頑不靈,像辰兒這麼懂事的孩子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爹。」
又是一陣責斥之後,老人才佝僂著背緩緩走了出去,只留給他們一個蒼老的背影。
「爹,對不起,你別生氣了,是辰兒不好,我們不要離開這裡好不好。」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古辰望著面色木訥的大漢,不住求情著。
「唉!」大漢緩緩抬起了眼皮,那張還顯得稚嫩的臉頰印入眼帘,怔怔許久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
是夜,古辰端著熱氣騰騰的茶水,走進一間異常簡陋的屋子中。
「爹,夜裡涼,喝些熱茶暖暖身子吧。」
大漢放下手中那個布滿裂紋的酒壺,輕輕接過茶杯,騰騰的熱氣撲在臉上,一股濃濃的暖意流淌在心間。
「辰兒,你會不會怪爹。」
咂了一口熱茶,大漢凝視著身前這個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少年。
「爹,辰兒當然不會怪你,辰兒知道,你這樣做一定會有你的理由,從今天開始,辰兒聽你的話,不再想那些事情了,就和爹學鑄鐵,將來也像您一樣,成為一個人人誇讚的鐵匠。」
古辰忽閃著靈氣十足的雙眼,咧嘴笑了起來,在見到茶杯已然見底之時,趕忙又去斟滿。
「像我一樣的人,像我這樣的人……」
大漢翻覆呢喃著這句話,本就沒有色彩的眸子,此刻顯得更加的蒼白。
「辰兒,如果你娘知道你這麼懂事,一定會很欣慰的。」
「娘?」
古辰端著茶水的手沒來由抖動了一下,這個在他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稱呼卻在此時讓他心頭微顫。
「是啊,你娘,說起來,你的眼睛和你娘簡直生的一模一樣。」
大漢輕輕撫摸著古辰的臉頰,眼中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情。
「爹,娘……她在哪裡?」
古辰的眼神也有些渙散了,似乎在努力記憶起那張異常模糊的臉龐。
「你娘啊,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她現在應該過得很平靜吧。」
大漢瞥了眼桌上的茶水,沒有去端,而是抓起旁邊的酒壺狠狠喝了一大口。
古辰靜靜的站在桌旁,低著頭,不停擺弄著衣角,一句話也沒有說。
諾小的屋子突然呈現起一股壓抑的安靜,只有那束昏暗的燭光還在輕輕搖曳著。
良久,似乎做了某個重大決定一般,大漢猛然抬起了頭,目光灼灼的望著身前的少年,道:「辰兒,你告訴爹,你真的很想成為傀儡師嗎?」
「呃。」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古辰稍稍愣神,而後便茫然的點了點頭,他不知道為何父親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好吧,那你明天也去參加儀式吧。」大漢解脫般的舒出一口氣。
「啊?」古辰陡然感到一陣狂喜,還有些不確定的掐了掐自己,在確信沒有聽錯之後瞬間便蹦了起來。
「爹,你同意了?」
「嗯,爹同意了,行了,別太高興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明日才有精神。」
「是」古辰狠狠的點著頭,飄飄然走了出去,愉悅的笑聲久久迴蕩在這個簡陋的小屋中。
大漢看著那道消失的歡快背影,咂了咂嘴角邊溢出的酒液,一層淡淡的氣力緩緩飄蕩在身體周圍。
嗡!
空間輕動,一道巨大的虛影出現在他的身後,一股霸道,嗜血的氣息瞬間充斥在屋中。
「琉璃,兒子長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了,能到什麼程度就看他自己,不過誰要是敢在背後下黑手,也別怪我古嘯天翻臉無情。」
轟!
一拳擊在虛空之中,一條細微的空間裂痕出現在大漢的拳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