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安辰愣了愣,終於抬眼看著安然,「既然我們跟你沒有關係了,就拜託你不要再裝好人!接媽回來?以什麼身份?現在不擔心她毀掉你的人生了?」
「辰辰你聽我說!」安然從口袋掏出那個信封,當著安辰的面撕毀,「我承認那個時候我說得話很過分,可那也並不是我本意,一時被你氣昏了頭,沒想到你會那樣揣測我。這麼多年,是大和媽將我拉扯長大,他們對我的恩情,哪怕是下輩子也還不清。所以不管是從前,現在亦或者是將來,我安然都只有一個家!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
「你每次都是這樣。」安辰冷冷地看著安然,「從來只會考慮你自己的感受,隨便你吧!如果這樣做能讓你好受一些,可是你記住,我同意不代表我原諒了你。我只是不想他們把媽送到人生地不熟的精神病院,對了還有,租房子的錢和日常的開銷,我們各付一半。第一個月你先替我墊上,等我拿到工資立刻還你!」
「辰辰……」安然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看著安辰那張倔強的臉,最終點點頭,「好。回頭我拜託小小和阿姨他們幫我物色個合適的房子,儘快趕在醫院下通知之前把媽接回來。」
兩個人達成一致,便心照不宣的在夏小小一家面前擺出一副和好的姿態。晚飯期間,安然提出了自己打算租房子,一邊學習一邊照顧母親的想法,夏母爽快地答應了幫忙租房子的事情。謝過夏家母女,安然倆姐弟各自回到宿舍,一夜無眠。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委託一個信得過的監護人,畢竟他們倆都還是未成年,怕是過不了民政部門的那一道坎。
第二天一大早,安辰早早等下安然宿舍樓下,等了許久,才見她慢悠悠地下了樓。
「今天是小小姐姐的生日。」安辰開門見山地開了口,「不管怎麼說,她和阿姨都幫了我們很多,是不是應該給她慶祝一下生日?」
「生日?」安然一臉疑惑。
「是啊。」安辰更是一頭霧水,「怎麼?你該不會是不知道吧?」
「不是啊……」安然低下頭沉思了一會,既然抬起頭肯定地答覆道,「我很確信,她有跟我說過,她的生日是愚人節那天。一開始還以為她在跟我開玩笑,我還偷偷去翻了翻她的檔案,不會記錯的。」
「……」安辰不再開口,隨後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想到夏小小的良苦用心,只好苦笑著,「原來如此。」
「什麼?」安然追問了一句,「不過你怎麼會以為今天是她生日?」
「沒什麼。大概是我記錯了。」安辰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辰辰!」安然叫住了他,「我昨晚想了很久,媽不是有個堂兄弟在鎮上做小買賣麼?我們去找他吧,去求他幫幫忙辦下手續。」
安辰對於這些繁瑣的手續並不了解,有些不耐煩地回答:「幹嘛要去找他?!你忘了大去世的時候,他來家裡是怎麼說我們的了嗎?!那種人你去求他?我們沒那樣的親戚!手續我們自己可以去辦!要去求他你自己一個人去吧!」
安然變了變臉色慾言又止,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默默地從安辰身邊繞過往校門外走過去。安辰在原地佇立了很久,雖說是早晨,卻也陸陸續續有同學返回了學校,偶爾有幾個女生從他身邊走過,帶著好奇對他指指點點。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女生公寓前待得太久,似乎引起了什麼誤會,紅著臉沿著安然的方向悄悄跟了出去。
安然一路小跑著去到街上,憑著模糊的記憶找到了店鋪,那個被她稱作舅舅的男人正仰在躺椅上翹著二郎腿哼著小調。
「舅舅……」安然走上前小聲地開口。
那個男人斜愣著眼看了看安然:「喲!我當是誰呢?這聲舅舅可不敢當!還是我叫您一聲祖宗吧!我可不想早死。怎麼的掃把星?剋死你爸了,把我那可憐的妹子也給逼瘋了,現在想過來訛我可是吧?出去出去!」
安然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努力保持著冷靜,從口袋裡掏出早早準備的兩百元錢,那是他們姐弟倆一個月的生活費。走上前擠出一絲笑容:「舅舅我知道您是個好人。這錢您收下,幫我去醫院辦個手續,可以嗎?」
「哈哈哈!」那人坐直了身子,一把將安然手裡的錢打落在地上,「就這點錢?夠幹嘛的?你當我跟你一樣是個臭要飯的?!好!要我幫忙也可以,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就考慮考慮。」
安然咬了咬嘴唇,想到醫院裡的母親,毫不猶豫地跪在了地上。這一幕被尾隨著她跟過來的安辰看在眼裡,當下怒火中燒想要衝上前拉開安然。就在這時,從裡屋走出來一個女人,上前扶起安然。
「孩子,快起來!」那女人將地上的錢撿起來塞進安然手裡,「我隨你去。」
「你個婆娘!誰讓你出來了?!給我回屋去給娃做飯!」一旁的男人怒了,上前作勢要毆打那個女人,「信不信我打死你?!婦道人家管起我的事來了?」
「你打你打!」那女人也不示弱,一手將安然護在身後,昂著頭沖那個男人破口大罵,「你個狗日的打我打的還少嗎?要不是看在娃可憐的份上,你以為我願意跟著你?!」頓了頓,接著開口:「今天就算你打死我,這事我也管定了!」
「你個臭婆娘!翻了天了還!」那個男人氣得渾身直哆嗦,握起拳頭就要往那個女人身上招呼,安然見勢不妙一腳踢在那人襠部,不顧他的叫罵聲,拉著那個女人就衝出了店鋪。
跑到街道的拐角處兩人才停下來,大口喘著粗氣。安然打量著那個女人,三十來歲的模樣,似乎常年受到毆打,脖子上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都是傷痕。
「舅媽?」安然試探性的開口,因為從未聽父母提過有這樣一個女人的存在。
那個女人落寞地笑了笑:「可以這麼叫。不過在旁人眼裡,我只是個生孩子養孩子的工具,那個畜牲更是不把我當人。」
「那您怎麼不離開?」安然皺了皺眉。
「我也想。」那個女人眼神閃爍著,「可是我走了,娃娃怎麼辦。」
「……」
「好了不說這個了。」那個女人拉著安然往醫院的方向走過去,「你要去醫院辦什麼手續?我去替你擔保。」
「可是……」安然有些猶豫,剛剛那個男人兇狠的表情浮現在眼前。
「他不敢真的把我怎麼樣的,別擔心,孩子。」那個女人似乎看出了安然的顧慮,反倒安慰起她,說起了十幾年前的事來,「當年我被賣到他們家,只有你媽媽把我當人看陪我說話,還偷偷給我送吃的。後來她出嫁了就再也沒見過了,聽到她瘋……病了的消息,我還不敢相信。唉!都是我沒用,你媽就在鎮上,也沒能去看看她……」
「舅媽……」安然有很多話想要告訴她,安慰的話,擔憂的話,好多好多……可真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好了孩子,不說了,到了。」那女人打斷了她的話,拉著她的手走進了醫院,而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安辰,也加快了腳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