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蒼雲閣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場好戲,即使自己燒成灰,那個人亦能認出自己。筆神閣 www.bishenge。com接下來,天微微發黯,像是風暴之前的發酵,平靜的讓人心慌。他摸著胸口起伏的心跳,有一個聲音在蠢蠢欲動,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被激了出來。眸色變得暗沉,甚至有些陰鶩。
剛剛化險為夷的某人依然沉迷聲色,酒熏了滿屋,心中有些雜亂和不安,想要藉由酒力釋放。可他還是清醒的,這種頹廢不能太久,否則這半生就算白費了。他那麼努力得來的東西,又怎麼會不傾盡全力去守護。就算最後要毀掉,也萬不能便宜了別人。
他總記得那個如陽光般的公子哥,雖然小卻穩重,每每被欺負時總有他在身邊護著,那時,他以為兄弟倆可以一輩子天真無邪,一輩子不無猜忌,一輩子義無反顧。可惜他算不到後來,如果算到,或許當初就不會選擇對立。回望過去一路的顛簸,淚水模糊了雙眼。
終究還是不夠狠心的吧,不然他也無力逃出。可是,他終究還是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曾經他的太傅告訴他,斬草要除根,他那時只是笑笑,若是善意化之,是不是就能冰消玉解。可太傅只是搖了搖頭,大皇子,你太過心軟,終究會為人利用。
曾經的不以為然,現在竟因循守舊,他再也容不下別人的存在。即使那個人和他情同手足,是的,那也只是情同,他們之間註定不能沒有烽煙,註定是冰與火的糾纏。幽幽的嘆息入了夢,卻還是那張稚嫩的臉,輕聲喚著哥哥。
羽沐早已離去三日,前往燕宛尋覓蹤跡。蘇毓刻意派人誤導,一群人跋山涉水一無所獲反倒還被劫了錢財,真的是哭笑不得。羽沐無奈說道,:「想不到我竟折在你這小兒手中兩次,若有下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堂堂大將軍,又怎容你等如此戲弄。」
聽聞消息的他正在後山折梅,莞爾一笑,才剛開始呢大禮都還沒上,何苦如此氣急敗壞。梅花應聲而斷,身後的人微顫。無功而返的羽沐耷拉著腦袋,像霜打的茄子。再不敢趾高氣昂,腰微微彎曲。蘇皇見他如此,必定是受了教訓,也是,以他的性格,不攪個天翻地覆又怎可罷休。
「羽卿,你且說說那裡的情況。」
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緩緩的道來了這幾日遭遇,越到後來越是義憤填膺,皇帝心中是竊喜的。總算有人幫他出了手,雖然對方是死敵。不過,也免得他囂張跋扈了。「原來如此,羽卿你受委屈了,就先行休息月余,再理俗務吧。」
一語落地,眾人神色各異。他們清楚這淡淡的幾句話對於一個功高蓋主的老將軍來說是多大的諷刺,不過陛下已是心存仁慈,並未重罰。只是幽禁而已。又削了他的職,這分明就是在立威。很長一段時間,群臣都安分守己了不少,更是不敢輕易聚集免留把柄。
羽沐也落得清閒,反倒侍弄起了花草。「老爺啊,你怎麼這麼有閒情逸緻?」一旁的羽陳氏絮絮叨叨的不停,他一怒砸了花盆,「婦人之見。」揚長而去,留下夫人在院中哭得死去活來,自己落得自在。藏拙,蓄銳,這才是他應當做的事。
「哦?他竟罷免了羽沐,倒是好氣魄。這湯,還應該加些調料才是。味道不夠好。」身旁的瀟然會意,把湯重又熱了一遍,加了一些胡椒進去。「是了,這個味道剛剛好,夠火熱。」
瀟然越了一步,「主上的意思是……內亂?」
「你果然聰慧,該做什麼不需要我說了吧。」調羹香氣蒸騰,辣的人睜不開眼睛。
第二日,尚書家被盜,聽聞沒有流失財務,卻驚動了巡防營,一番搜索之下發現驚天秘密,和燕宛聯合的書信被搜了出來,上面赫然蓋著尚書的大印,這下百口也莫辨了。皇上盛怒,交由監察司處置。那地方一向是人豎著出去,橫著回來。裡面不知有多少冤魂。
當錢尚書聽到了判決之後,自知死路難逃。悄悄將自己的小兒子送出城去,拖人將養,他看了看那座皇城,「日將衰微,哀骨遍野。」有好事者把這句話流傳開來,自是雪上加霜。刑台之上,他目光中滿滿的沉重,似乎那一刻他無比清醒的預感到了這個王朝的將來。
午時三刻,太陽緩緩移到日晷中心,他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最後的死亡。聽到了刀裂骨的聲音,永遠的不甘沉眠,還是無力反抗。錢家全被血洗,庭院中是經久不散的血腥氣。深深的恐懼埋在了每個人的心頭,他們開始明白這個皇帝是個殺人狂魔,而不是心繫天下。
或許有朝一日,自己就會成為下一個犧牲品。遠在皇宮的人眉頭一直不曾舒展,他知道又一個人離他而去。可他有選擇嗎?他若不保護自己,那天下也會陪葬。不走心的自我安慰,伴隨著午時三刻的鐘聲響起,變得那麼不自然。他從心底里產生了一種厭惡。
身後的人用手抱住了他的腰,他轉過身忽而像孩子般抽泣起來。「朕不想這麼做的,可是他們在逼我。」看到他的委屈,女子很是心疼。輕輕的拭著他的淚,唱起了童謠《蟲兒飛》。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 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 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輕柔的聲音讓他舒緩了很多,眉間的皺褶也平復了許多。他抱著她,她安靜的陪在身旁。「陛下,臣妾一直在的。」他忽然抬頭看著眼前的人,似乎陌生了很多。
「姒兒,我們有多久不曾見了。」他停止了抽泣,手撫上她的臉頰。
「陛下,已經一年零三個月了。」女子的眼中似有幽怨,但是一閃即逝。他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這麼久了啊,那今晚便宿在錦鸞宮吧。」女子很是意外,歡喜躍上了眉梢。眼中孤寂少了幾分。他這才發現,原來她還如初時那般嬌羞靦腆。記得那時常戲稱她做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