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自此全數歸服寒笙,他成了新的雪皇。一筆閣 www.yibige.com雪國上下無一不敬服,他雖年輕但頗有手段,短短數月就將朝政治理的井井有條。即使有心為難,也抓不住把柄,更何況太傅德高望重,壓著手下群臣,雪皇是他一手,那些官員更不在話下。
「陛下,你是否準備好了?」韓裘問道。
他身上裹了厚厚的皮裘,還是忍不住搓了搓手,不知怎麼了,今年雪國的天才入秋就變得極寒,他即便有些武功底子,也是耐不住的。就是這樣的天氣,眼前的帝王竟要出征宸國,說是要看一看這天下有多大,那宸國可否有一戰之力。
若是旁人必會覺得雪皇自不量力,妄想與宸國相抗。韓裘再熟悉他不過,陛下心中有個結,是在宸國種下的,若是不解了這個結,他以後只怕都會心緒不寧。他嘆了口氣,相當年自己在宸國的那些事,也就算不得什麼。
「朕準備好了,那個女人可招了?」
韓裘冷哼一聲,「她開始骨頭還挺硬的,架不住清白有損,倒也是好笑,一個侍奉了兩任夫君的女子還會顧惜清白。」
寒笙的面色可以凝出水來,他白了韓裘一眼,「好好說話。」
韓裘接著道,「我只是不曾想到,彌願竟會出現在宸國,這女人吐了個乾淨,宸國並沒有什麼威脅,只是彌願,陛下還是小心的好,這東西,可是會吃人的。」
寒笙感興趣的問道,「彌願?可是那雪山之物,聽聞可以有求必應,他倒是會享受。」
韓裘則沒那麼樂觀,「彌願本應是神之物,如今遺落民間為人所用,怕是會遭大禍。」
寒笙不以為然的笑了,「神器失落的還少嗎?太傅莫不是忘了我這手中的玄光劍,後蘇的馭靈石,都是神器。」
韓裘看著那劍中隱隱流動的光華,掩下嘆息,「陛下,臣會一直忠於你,」他道。
天衡三六年,雪國出兵攻打宸國。同年,雪國新晉妃子因病亡故,自此世上再無羽曦。她死的時候是笑著的。不知看見了誰。或許是她愛慘了一生的雪皇,也或者是她精心算計的蘇皇。她這一生大起大落,死後倒也蕭條,再無人想起有那麼一個女子,曾經翻手間傾了江山,為了那不知所謂的愛意。
裴南離迎敵,這是二人第一次正面對敵,他萬萬想不到,他們會如此快的重逢,他本不想再見寒笙,可惜命運喜歡弄巧成拙,戰場之上,他勒馬向前,那一襲白袍的寒笙,只動了動唇,他清楚的看見了那三個字,「她死了。」窒息的疼痛瀰漫。你說要去尋他,我放了你,可你還是沒有保護好自己,任由他糟蹋。現在連性命都沒了嗎?他突然感覺到淒涼,女子如此,何其悲哀。
「她不過是個活在愛里的傻子,你卻不肯放過她。」南離道。
「她聰明著呢,不過她告訴了我好多,也算沒有白活。」寒笙輕蔑的說。
玄光劍閃閃發光,想要出鞘磨礪一番,寒笙制止了它,看對面烏青的臉色,他倒是算錯了,裴南離竟還顧惜母子情誼。
「那又如何?她不過是個婦人,你以為便能傾了江山。」
寒笙好笑搖頭。「宸國陛下真是好記性,你這皇位可不就是那個女人一手傾覆來的。」
裴南離咬牙怒視,他放鬆了語氣,「是嗎?那不如今天你就看看,你能不能滅了我宸國。」
他此刻已經完全鎮定下來了,不管如何他宸國基業也不會敗在他手中,他還有最後的底牌,所以贏的一定是他。
想到這兒,他更加昂首挺胸,「不如我們三日後再戰,免得你們覺得我們欺負你們長途跋涉,正好可以修 整一番,我宸國恭迎。」
他說完轉身就走,關了城門,留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寒笙看著他的背影,輕笑著敲了敲手中的玄光劍,「你說,他哪裡來的自信?」
「像你這般玩弄別人,可真是過分。」那劍靈道。
寒笙倒是意外這素來一字千金的劍靈能吐槽,還真是難得。他和它相處許久,卻從未達到劍人合一,即使是定了血契,也壓不住這劍靈的傲氣。時常與他作對。他很是頭痛,也只能任由它折騰。
「像你這樣驕傲的對你主人,難道就不過分?」寒笙笑問。
玄光劍發出錚鳴之聲,不再理睬他,寒笙帶兵駐紮在煙都城外,一夜通明。她還在皇宮,或許城破之際能遇到她,這江山可以送給她,只要這個皇不是別的男人。
他睡不著,便悄悄去了緋苑,陳設一如舊時,仿佛還是他之前來的樣子,屋裡的東西每日都有人打掃,倒也乾淨。他記得是在這裡他第一次說出少年青澀的情誼,然而她無情的拒絕了。現在想來,還是苦澀。
有她在的地方總是像極了夢。她親手為人編織的夢境,讓人心甘情願為之沉溺,自那次後他不敢來尋她,害怕被再次傷害,只是如今他終於有了能力,可以收了這山河,不過是個裴南離,從來都是他的附屬,想到那可惡的血緣,他心頭更是憎恨。
琉璃閣的她聽到消息,著手卜了一卦,卦象紛亂極了,擾的她心緒不寧。
「溫瀾。梟鶴,你們可有查出那東西的位置,我最近的感應更強了。」
「他藏的很嚴,樓主你還是再耐心等等,雪國大舉侵犯,他若是不敵必會求助於彌願,到時您奪了彌願便能恢復自由之身,蘇皇還在等你。」
溫瀾掩唇輕笑。
「死丫頭又打趣我,我何時說過念著他了。」
婉妺解釋道。
三日,或許命運就取決於這三日,裴南離的裴南離,一往情深,只可惜他對先皇后亦如此。男子多情向來不可取,更何況是這樣的人。婉妺只覺噁心。
他將全天下的珍寶都送給她,可她想要的寶貝是他一生也無法得到的。命運總是猝不及防,不能按所有人的心意來安排。所以才有弄巧成拙,生離死別。
三日後,裴南離帶兵迎敵,臨行前他特意來了琉璃閣,「妺兒,等我回來,我會為你帶來世上最好的愛。」
婉妺冷眉,她正思索著別的事情。對他的話沒怎麼聽清,只懶懶擺手,甚至不想看一眼,她在這兒,耽誤的可真久。
還好沒有白費,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裴南離出城迎敵,寒笙鮮衣怒馬,兩軍對峙陣容嚴謹,雙方皆是久經沙場,這場仗打的好生艱難,裴南離用兵刻板,寒笙用兵多詭道,所以難免宸國軍隊會被壓制。兩軍主帥打的不可開交,一時分不出勝負。但雪國好似能預料先機,將宸國軍隊死死壓住,宸國逐漸失勢。玉麟衛以一敵十,也不得已加入了戰場,血濺滿城,埋葬多少枯骨。
一場仗打到夜晚,宸國損失慘重,裴南離雖力挽損失,也是傷筋動骨。萬萬不曾想到,就在此刻,沈愆突然帶兵前來,宸皇自認勝券在握,所以放鬆了戒心,而沈愆帶兵沖至陣前,轉頭對著寒笙跪了下來。
「老臣參見雪皇陛下。」
裴南離驟然失去重心,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自己一手提拔的重臣,為了他與丞相違逆,到頭來卻是他人的棋子。他悽慘一笑。
「沈愆,你很好。」他道。
拼著最後的殘兵將叛徒誅殺,他孤身一人入了大殿密室,狼狽不堪的樣子,還不如一個普通士兵,可他顧不得許多,這甬道很長很長,他好像是走了幾個世紀,才走到了盡頭,他抬手扭動機關,那熟悉的淡藍色光華溢出,「彌願,還好你還在。」
那顆心譏諷道,「一個皇帝,被至親背叛,你是不是感覺自己很失敗啊?」
「你知道?」他憤怒的看著眼前的這顆心,身體因為生氣而微微顫抖。
「我無所不知,你想讓我救你?可是我沒有那個義務。」彌願道。
「我還有兩次機會,你別忘了,你不可以食言,這天地間的契約都是要有代價的,你若是違約,只怕不會好過。」
裴南離惡狠狠的道,他瞪著眼前這顆心,無時無刻不想吃了它。
「也罷,那我便再幫你一次,不過你要慎重考慮你要什麼,否則我可不管你,」彌願敷衍道。
他正欲開口說話,突然襲來一陣風,他閃身避過,眼前的牆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坑。險些喪了命。
「是誰?」他百思不得其解,這裡除了他無人知曉,他正想把彌願放回去,怕誤傷了它。只是那人沒給他機會。
淡藍色的流雲擺,小巧的精緻纏花點綴,他順著那衣擺往上看去,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張臉。
「妺兒,這裡危險,你怎麼來了。」他往後面靠了靠,擋住了彌願的幽光。
「我來,要一件東西。」婉妺笑道,她玉手凝起華光,裴南離身後的彌願無風自動,緩緩呈現在二人之間,它的周身都是淡藍色的光影,霎是好看。
他伸手去抓彌願。想開口說最後一個願望,婉妺施術封了他的口,就在彌願即將到手之際,忽來一道幽暗之光。紅裙女子飛身而來,與婉妺纏鬥,她手中冥骨傘正閃爍著光芒,二人只能暫時放棄彌願,她們只能拼個輸贏,否則誰也不能帶走彌願。
而南離凡人之軀,又怎能承受二人鬥法,且逸清有意無意的放出冥骨傘,冥骨傘出必有魂祭,他感覺到逐漸流失的生命,因掙扎而恐慌。
他想擺脫冥骨傘的束縛,可惜他做不到,只能看著自己的靈魂成為冥骨傘新的花飾,那血一樣的潤色,讓人驚駭。只剩手中的劍掉落在地上,那死不瞑目的雙眼, 是他最後的絕望。
微微張著的口型,應是在喚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