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破曉, 他剛清閒了幾日光景,就有人按耐不住躁動的欲望,想魚目混珠,偷梁換柱,可他們忘了,這個歷經兩朝的廉潔之官,有著非同一般的敏銳的洞察力。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也在等時機,不過還未到好處。
鹽運歷來重要,自古浙江鹽運兩條路,一條翻山越嶺,一條波濤洶湧,水陸之間生死莫論,往往被人從中牟利,搶奪官鹽。
他來這裡兩年,倒也聽過不少關於鹽運的傳說,不過是些不切實際的胡謅,這裡的百姓分外敬仰神明,而盜匪猖獗,更給了可乘之機。
初來一戰成名,那些伸出的手又盡數縮了回去。平靜了好一段時間,為他的雷霆手段所震懾。只是最近,又有了蠢蠢欲動的跡象。
他知道,浙江的災劫要到了。
他能鎮壓的住一次,但並不是每一次都那麼僥倖。
「大人,您最近眉頭皺的厲害。」
紅玉擔憂的道。
「是嗎?那本大人是不是不如之前俊俏了。」柒風打趣道,時間到底刻下了印記,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子了。他肩上有萬千民意,更有不古人心。歲月更迭,最初的東西都在漸漸消磨。有時覺得,或許就這樣陪著她,不驚不擾,是最好的選擇。
「確實不如,不如大人妾身幫你?」
柒風有些羞赧,只見那人笑了,「妾身幫你化妝,大人不知,這男兒亦可以精緻。」
他第一次聽這樣的高論,倒也沒有反駁,任由她擺弄,著實精緻了許多,看上去也有了精神。
只是想到鹽運,不禁又傷了神,淺淺的一聲嘆息揪心,她微微一笑,似乎在給他力量。
「本官要去處理事情了,你在家好生歇著。」
柒風踏出了府門,腦子裡全是關於鹽運的點滴細節,據說被山匪劫了官鹽,水路也被水匪劫了,往常那些匪徒不過是小打小鬧。這次像是有準備前來,經過周密的計劃,用最小的犧牲輕而易舉的奪了官鹽。只留一人送話,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這句話似曾相識,只是他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無論如何,官鹽有失,他若是不能奪回來,只怕再沒有太平日子。他忽然想到一個人,也只是瞬間的靈感,那個瀟灑風流的少爺,會不會與官鹽有牽扯?他的目的應該不在此,那麼他又有怎樣精深的算計。
柒風已經不敢小看他,他又不知道幕後之人在謀劃什麼,只能隨心而為。當務之急,是把官鹽追回來。
那盜匪名喚重火,聽聞最近合併了水匪,他本不甚在意,可是短短几天就搶了官鹽,不得不重視。
山寨。
「軍師好計策,不費吹灰之力搶了官鹽,若是販出去,又是白花花的銀子。」
重火高興的道。
「大哥客氣了,要不是大哥給小弟機會,怎麼會有小弟如今的造化。」
軍師舉酒致謝,他風度翩翩,看上去不過二十一二的年紀,一肚子鬼精靈,讓人猝不及防。多的是驚喜。
軍師一天前被重火撿上山,他馬車上錢財布帛很多,剛好路過山下,被砸暈了。然後寨主連人帶物撿了回去。他醒來看見面前眾人,為首的膘肥體壯,雄渾圓潤,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他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斟酌道,「小弟有一計,不知大哥可願聽?」
你能有什麼計策,一眾人咋咋呼呼的道。那個為首的手一抬,四周瞬間安靜。
「說說看。」
他低聲耳語了幾句,重火眸光亮了幾分,連連稱好,那些人有嫉妒的羨慕的憤恨的,也只能收了心思。拿到官鹽歡呼雀躍的時候,才想起這位功臣。
「今日讓我們痛飲,慶祝這一單的成功,等明日下山賣了銀子,兄弟們一起享受。」
重火看著軍師道。
軍師含笑回應,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喝酒助興一直到深夜,那些人都東倒西歪的不成樣子。重火也是醉的厲害,吐了好多,依舊笑眯眯的叫著軍師。
他好不容易將重火弄到床上去,這才到了山寨外,吹響信號,頓時有兵士過來,「大人。」
「你們去把那些官鹽運走,留兩箱金子下來。」
「是。」那兵應了,聽到兩箱金子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然後悻悻的去辦事了。大人可真仁慈,要是自己,一分錢都不給他們留。
清瀾笑了笑,權當不在意,官鹽在他們手中,便有足夠做文章的餘地。
他帶著兵悄無聲息的撤離了山寨,回到駐紮地,幾日不曾好好休息,他也著實困了。
後面的事情,就看柒風如何決斷了。
緩緩的進入夢鄉,一夜安穩,那重火從夢中迷迷糊糊醒來,已不見了軍師。弟兄們還在睡著,有的人還在說著什麼,聽不清楚,大概是做了春宵美夢。
他找了一圈都不見軍師,搖醒了小嘍囉,「你去把軍師叫來。」
那小嘍囉酒還未醒,深一腳淺一腳的去找軍師。找了一圈也不見人,這才慌了起來。
「寨主,軍師不見了。」
重火酒突然就醒了,他急急忙忙的去看放鹽的倉庫,空空蕩蕩,腳下踢到一個木箱子,三個角落,一個角落有一個箱子。
「來人,給本寨主打開。」
立刻有人過來打開箱子,心裡七上八下的,手都在顫抖。
那箱子霍一打開,金閃閃的閃瞎了眼,重火拿手擋了,定睛看去,三箱子的金子。又拿牙去咬,堅硬無比,笑的合不攏嘴,也顧不上追究為什麼丟了軍師,沉浸在有錢的喜悅中。
「弟兄們,咱們下山,改善伙食。」
「那鹽呢?」
「鹽什麼鹽?鹽能有金子實惠嗎?」重火很想把老二的榆木腦袋撬開看看,是不是裝的木頭。
沒有鹽,朝廷就算找事,也需要證據。
另一邊清瀾帶著鹽藏匿起來,冥虎見他回來就睡了,也顧不得問他,聽說軍師醒了,這才急匆匆的趕來。
「軍師,你這幾天去哪裡了?怎麼弄來這麼多的官鹽。」
「這事你聽我慢慢和你說,」睡了一覺,他精神好了許多,將這幾日的謀劃一一道來。冥虎讚嘆不已。
現在他們占據主動,又休整了這許多時日,早已精力充沛,官鹽丟失,只需要一個閘口,城中必定大亂。
「我這就派人喬裝,散布流言。」
「不用了,有人會幫我們,」清瀾道。
果然,僅僅過了一個時辰就有人傳信,說城中大亂,百姓聽聞官鹽有失,就亂了起來,更是鬧到了府衙,柒風焦頭爛額。
只能將自己府中存鹽拿出來,暫平民憤。終究是杯水車薪,百姓越來越多,加上有人煽風點火,局勢難控。
就在這時,柒府接到飛箭傳書,「開城門,奉還官鹽。」
且不說真偽,若是開了城門,流入奸佞,威脅浙江治安,他也承擔不起這天大的罪責。
「眾位鄉親稍安,本官必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騷動漸息,有人被塞了一張紙條,寫著城外賣鹽,消息風一般散開。百姓一窩蜂往城門去,想要出城買鹽。
柒風早在聽聞民變就下令關了城門。所以百姓們衝過去被門擋住了去路,索性堵在門口不走了,有不安分的上去叫門,一聲比一聲大。還有的乾脆罵柒風,說他不是好官,不為民著想,罵著罵著,難聽的話就都出來了。
柒風在城樓往下看去,烏壓壓一片。城門外擺著很多鹽袋,那裡坐著一個人,粗布衣衫,難掩光芒。
只一眼,他便認出了那人。
「軍師。你怎麼在這兒?原來你偷了我的鹽想獨吞。」
「大哥,那些金子權當做弟弟的孝敬,大哥莫要見怪。」重火還要爭論,被人從背後打了一棒,不省人事。
「帶下去。」
宓清瀾冷聲。
城內的局勢焦灼,柒風不知不覺站在了百姓的對立面。從前他們擁戴他,因為他為他們辦事。現在不同了,他在阻止他們生存。那外面的,可是白花花的鹽啊。
僵持了三日,那些百姓沒有要走的打算,柒風只能迫不得已開城門,加大守衛力量。那些百姓如願買了鹽,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容,就連身邊多了人也未發覺。
三萬大軍,化整為零,四個城門,進去一萬人,餘下兩萬人由冥虎帶領策應。他們穿著百姓的衣服,都拿著鹽,喜滋滋的進了城。
朝城樓上看了一眼,宓清瀾有意現出身形,晃了一下不見蹤跡。
不好。
柒風只覺不妙,只怕是浙江,這次要大亂了。那些百姓還不知,開心的很。又繼續了日常的生活,過得滋潤。
而城中多了很多一些陌生人,時常在城樓,府邸徘徊,柒風心中多了不安,他想。或許日子近了。
「軍師,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按兵不動,自然有人找上門來。」清瀾平靜的道。
「啊?誰會找上門來?」
「到時候不就知道了。」見清瀾執意隱瞞,那小兵也不好問下去,只能為他添了茶,默默地離開。
軍師總是有自己的想法,或許會有更深的謀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