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雨歇了,烏雲散盡,太陽又露出了臉,笑意盈盈地將金色的光輝灑向大地,溫柔了,也恬淡了。
雨後積了水的道路,泥濘不堪。
路況不明,車隊沒有馬上出發,而是原地休整等候,派出了兩個侍從先行去探路。
扶風兩人第一時間出了馬車。
狐偃抬手掀開車門處的錦簾,出去前,回頭看向萬淵,卻對上了兮錦霄冰冷刺骨的眼神,他冷哼了一聲甩簾離開。
哼什麼?萬淵偏頭看過去,一臉茫然。
兮錦霄收回視線,看向萬淵,溫柔地問道:「要出去看看嗎?」
聞言,萬淵面露糾結,苦著一張臉趴在車窗上,望著馬車外積了泥水的路面,還到處飄浮著殘枝、敗葉。
他抿了抿唇,遲疑道:「到處都是泥濘,一腳踩上去,便是連腿上也會沾滿泥點。我討厭那種感覺,不太想去。」
「不想去便不去。」
「可……在馬車裡待久了,很悶啊,又有那麼點兒想出去!」
那語氣又乖又軟又委屈又糾結,兮錦霄垂頭啞笑,遮住了眼底的悸動。
他薄唇輕啟,語氣里也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寵溺,「那便出去吧,有我在,不會讓你沾到一絲泥水的。」
聞言,萬淵瞬間回頭,大大的眼睛裡帶著幾分驚異,直直地望向兮錦霄,「真的?」
「嗯。」兮錦霄嗓音里隱有笑意,唇角也緩緩勾起。
「那走?」
「走。」
萬淵率先出了馬車,眉眼彎彎地站在車轅處等待。
兮錦霄緩緩走近,大手極其自然地搭上萬淵那勁瘦柔韌的腰枝,稍稍收緊,便將人半攏進了懷裡。
好細!觸感比想像中還要好。
而這緊實又溫熱的觸感使得萬淵身體頓時一僵。
兮錦霄附在萬淵腰上的手指輕輕勾了勾他的腰窩,唇瓣貼在他耳邊輕聲道:「放鬆。」
他的嗓音略低,似乎還隱隱夾雜著調笑。
萬淵的身體微微一顫,果然軟了下來。
他偏頭,怒瞪了兮錦霄一眼,琥珀色的桃花眼裡蘊著一絲水霧,看起來更像是在嬌嗔。
兮錦霄悶聲笑了,身形一動,兩人便遠離了馬車,幾乎是貼著地面上的積水,凌空而立。
萬淵低頭,金線鎖邊的玄色短靴試探地踩了幾下,如履平地!
腳下分明是淤泥,卻半點不曾沾染。就像是在這污濁的路面上平鋪了一層透明的保護膜。
他抬眼不可思議地看向兮錦霄,由衷贊道:「厲害啊!」
聽到他莫名的誇讚,兮錦霄輕笑出聲,將人又往懷裡攬了攬。目光幽幽如深潭,深不見底,輕聲道:「你說厲害那便是厲害。」
這人好似在人類社會生活得太久,總是下意識地忽略他自己其實也是妖,這樣的小事他抬手之間便可做到。
他喜歡將自己當成是人,去認識這個世界的一切。
沒關係,他喜歡便好。
他總會陪著他的!
雨後的天空總是格外清澈,樹葉上殘留的水珠也晶瑩剔透。
洗淨了空氣中瀰漫的塵埃,讓眼前的一切更加清晰。
萬淵深吸了一口氣,是青草混著泥土的芳香,有些像是身側這人,身上那股淡淡的雪後冷杉般清冽的氣味。
他想,他可能也沒有那麼討厭下雨天了。
「雨都停了,為什麼還不走?磨磨蹭蹭的是要做什麼?」魚青青將頭探出窗外,滿臉不耐地催促著。
一個年紀稍小的侍從抬眼左右掃視一番,見所有人好像都在忙,一時間竟無人上前回話!
於是,他低著頭快步走到馬車窗邊,躬身恭敬回道:「小姐莫急,已經遣人去前邊探路了,順利的話,一會兒便能出發了。」
「探路?探得什麼路?就這麼一陣兒雨,哪就用得著了!會不會安排?耽擱時間!快點走,這地方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可是……」
魚青青柳眉倒豎,氣急敗壞喊道: 「少廢話!本小姐命令你們,馬上出發!」
「這,可這……」侍從瑟縮了一下,侷促地囁啜著。
另一邊的尹新成,雙腿交叉,倚靠在馬車車轅上,望著不遠處悠閒漫步的萬淵和兮錦霄兩人,又抬起腳看了看自己沾滿淤泥的鞋底。
嘖,羨慕!
好想要做個妖!半妖也行。
乍聽到魚青青無理取鬧的聲音,他厭煩地皺了皺眉,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指著那個還在原地為難的侍從道:「你,過來。」
侍從抬頭,確信小公子是在喊他,頓時呼了一口氣,拔腿就跑向尹新城,絲毫不理會還在身後叫囂的聲音。
見人氣喘吁吁地站在面前,尹新成也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斥道: 「你是瞧不見大家都在忙嗎?躲那兒偷什麼閒!還不快去幫忙。」
「諾。」侍從行禮後一溜小跑鑽入人群中。
聽了尹新成斥責侍從的話,魚青青霎時雙目噴火,差點咬碎了滿口的牙。
他這是什麼意思!過來給她回個話就是偷閒?
竟連一個眼神都不屑分給她,果真這父子倆一樣的討人厭!
她甩下窗簾,坐回馬車裡,心中愈發不忿,猛得揮袖將矮几上的茶具掃落。
杯、壺相撞發出清脆地碎裂聲,隨即悶聲散落在厚厚的絨毯上,茶漬污濁了一片。
一個個的,竟都敢無視於她。
待她成為君後,定要好好地教訓教訓這群不長眼的狗東西!
她胸口劇烈起伏,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跪在角落裡的侍女春芽,怒斥道:「你還杵在那做什麼?沒長眼嗎?還不滾過來收拾乾淨!」
春芽一哆嗦,帶著哭腔低聲回了:「諾。」
「沒用的東西!」
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每一次與地面的碰撞,都會在泥濘里留下深坑。
飛濺起的泥點成弧線拋起又流暢地滑落,混入淤泥里,分不清是誰曾離開過!
萬淵望著身影越來越清晰的兩匹駿馬,輕輕地呢喃著: 「越是泥濘的地方,馬蹄印是不是會越清晰些?只需循著這些印子,便可知道他們曾到過哪裡。」
不像大海與天空,分明行過卻能了無蹤跡,查無可查。
兮錦霄垂眸看著他略顯落寞的神情,知他許是想起了失蹤的雙親,輕輕地嗯了一聲,將人攬得更緊了。
他在,他會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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