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去了羅大喜家的大院。
支起兩個大烤架,大家一起動手殺魚,孩子們興高采烈地把魚放在烤架上。
科爾背著相機進了大院。
「老遠,我就聞到魚香了。」科爾說。
「這他嗎的魚剛放上去。」錘子說。
我打了一個哈欠,去了洗手間,等我從洗手間裡出來,看到院子裡只有高老頭,江帆,寧小楠和科爾。
「他們人呢?」我問。
「出去買酒了。」寧小楠說。
「買酒去這麼多人?」我問。
「這些孩子都喜歡熱鬧。」寧小楠說。「他們一會就回來。」
「魚烤好了,我們先吃。」江帆說。
「不行,等他們。」寧小楠說。
羅大喜母親從屋裡端來一盆調牛肉,放在桌子上。
羅成功又端上桌一盆涼菜,羅二喜從屋裡出來,他拿著串好的一托盤韭菜,一一放在烤架上。
「今天什麼日子?」我說。「菜這麼豐盛?」
「平時我們都這麼吃的。」羅大喜母親沖我笑了笑。
「二喜,你去叫向東爸來喝酒。」羅成功說。
「喊他幹嘛?」我說。
「喝酒呀?」羅成功說。
「不要喊他。」我說。「二喜,你別去。」
「好吧。」羅成功說。
寧小楠翻著魚,不時朝大門口看著,「他們怎麼還不來?」
過了一會,兩輛三輪車進來,上面坐滿了孩子,後面跟著跑進來五六個,每個人手裡都拿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個孩子手裡提著一雙翻毛大皮鞋,有個孩子抱著一隻嶄新的高壓鍋。
包胖子手裡拿著一個大禮盒。
「你們這,打劫回來的?」我說。
包胖子把大禮盒放在桌子上,他沖寧小楠問道,「是先吃,還是先表演節目。」
「先表演節目。」寧小楠說。
「表演節目?誰表演節目?」我問。
「我們啊,專門表演給你看的,我們練了好幾天了。」寧小楠說。
「什麼?」我說。
寧小楠沖我擠了兩下眼,她不再搭理我,招呼羅大喜放音樂。
羅二喜搬來一把椅子,讓我坐下。
孩子們興奮的聚攏在一起。
不知道寧小楠在搞什麼鬼?看上去他們要跳舞。
鏗鏘的音樂聲響起,錘子先跳了起來,他跳了幾個舞步後,寧小楠和羅大喜,二喜,包胖子,還有孩子們一起跳了起來。
歌聲奔放激昂:
每一次心動
因為你在我身邊
每一次衝動
你給我的能量達到無限
怎能抑制
我心燃燒的火焰
不能夠停下的感覺
在我轉身
奔向你的一瞬間
狂熱的激情指數
早已達到了頂點
~~。
就在幸運降臨的時候
就在就在就在就在就在就在
這一天
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
你看到
驕傲驕傲驕傲驕傲驕傲的心
盡情綻放放放放
~~。
音樂里的歌聲唱到,「就在就在就在就在就在就在
這一天,」時,大家一邊跳一邊唱起來。
我聽他們唱的這歌詞似乎是:韭菜!韭菜!韭菜!韭菜!韭菜!韭菜!這一斤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你看到焦啊,焦啊!焦啊!焦啊!焦啊的心!雞精全放!放!放!放!魅力無限~~。
跳完唱完,大家哈哈大笑。
「我怎麼聽你們在唱韭菜!韭菜!」我說。
「沒錯。」包胖子說。「這歌今年最流行,歌名叫[魅力無限]。
「這舞編得不錯。」江帆說。「前面是牛仔舞,後面是恰恰和桑巴。」
「還有鬥牛舞呢。」寧小楠說。
「最後結尾是鬥牛舞。」江帆說。
「好了,劉向東,祝你生日快樂。」寧小楠說。
「啊?今天是我生日?」我說。
「是呀?」寧小楠說。
「你們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前些日子,我問過你爸,他告訴我的。」寧小楠說。「胖子,拆盒子,吃蛋糕。」
「等等,先給東哥送賀禮。」包胖子說。
孩子們圍攏過來,什麼樣的東西都有,溜溜球,爆米花,那雙翻毛大皮鞋掛在了我脖子上。
錘子送了我一個金屬打火機,上面有一個骷髏頭。
科爾爬上桌子給我拍照。
吃完蛋糕,接著喝酒吃魚。
「向東,我送你一個玉墜。」高老頭摘下脖子上的玉墜,遞給我。
這玉墜色澤通透,手感滑潤。
「你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要。」我說。
「不貴重,我在垃圾桶邊上撿來的。」高老頭說。
「好,那我收下了。」我說。
「老頭,你的酒瓶蓋還能開嗎?」寧小楠說。
「我說過,有佳肴,酒瓶蓋自己就能開。」高老頭說。
「自己能開?我不信。」寧小楠說。
高老頭把酒瓶放在桌上,然後他又從酒箱裡拿出五瓶啤酒放桌上,六瓶啤酒排成一隊。
「看好了。」高老頭抬起手在第一支酒瓶旁邊,輕輕拍一下桌子,酒瓶蓋「蓬~」地一聲彈了出去。
高老頭依次拍了五下桌子,酒瓶蓋全都彈了出去。
奇了。
羅大喜和幾個孩子拿啤酒上桌去拍,酒瓶蓋紋絲不動。
「老頭,你是不是會內功?」羅二喜說。
「不會。」高老頭搖了搖頭,「這是我的意念,我想讓它們開,它們就開。」
「意念是什麼?」涼粉問。
「意念就是隨心所欲。」高老頭說。
「你能讓桌子飛起來嗎?」餡餅問。
「這個需要時間。」高老頭說。
「能不能讓這屋頂飛起來,飛天上去。」涼粉指著房子。
「別,這是我家的房子,屋頂飛走了,下雨怎麼辦?」羅二喜說。
「我明白了,沒什麼好稀奇的。」江帆說。「你們有沒有發現,剛才老頭拿酒瓶時,手碰到瓶蓋了。」
「對,不要碰瓶蓋,要是能開,那就厲害了。」錘子說。
高老頭擺了擺手,「喝酒!來,喝酒!」
寧小楠拿著酒瓶碰著我的酒瓶,「來,帥哥,幹了,全乾了。」
「別這么喝。」我說。
「必須得干,今天我高興。」寧小楠說。
「喝一半吧。」我說。
「不行。」錘子說道,「東哥,你必須得干。」
寧小楠仰脖,兩口氣把啤酒幹完。
我沖錘子瞪了一眼,然後把一瓶啤酒倒進肚裡。
兩箱子啤酒喝完,幾個孩子已經東倒西歪了。
寧小楠喝了不少,她頭靠著我的肩膀。
「怎么喝這麼多?」我說。
「不多。」寧小楠說著閉上眼睛,倒在我懷裡。
「弄走啊。」江帆沖我擠眼。
「弄哪去?」我說。
「你想弄哪去弄哪去。」江帆說。「把她抱車裡去。」
「好吧。」
我把寧小楠抱進車裡。
「我送你回家。」我說。
「不,我不要回家。」寧小楠的臉蹭著我肩膀。
「那你去哪?」
「去你家吧。」寧小楠頭靠著我的胸,一歪頭,吐在我腿邊上。
我把車開出了大院。
從巷子裡開出來時,對面一輛黑色奔馳車擋住了我的去路。寧小楠母親和一個中年男子從車上下來。
我打開車門。
寧小楠母親朝車裡看了看,「這酒味啊,劉向東,你想幹什麼?」
「我什麼也沒幹啊?我送她回家。」我說。
中年男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俯身把寧小楠抱出來,他把寧小楠抱進奔馳車裡。
奔馳車很快開走。
我拿紙巾擦了擦小腿和鞋。
「劉向東,上次給你說開超市的事,你想好沒有?」寧小楠母親說。
「想好了,沒錢啊。」我說。
「你要多少錢?」
「500萬。」我說。
「再見。」寧小楠母親說著上了車,她發動車子,放下車窗,沖我說道。「祝你好運。」
「我一向好運。」我說。
寧小楠母親冷笑一聲,車開得飛快。
我悶悶不樂地回了家。
回家後,倒頭就睡,再醒來,已經是晚上1點了。
喝了杯茶,從屋裡出來。
外面下起了毛毛細雨,街上行人稀少。
走到章老頭收購舊家電舊家具店對面,就聽到幽幽的歌聲:
你的生日讓我想起
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
他流浪在街頭
我以為他要乞求什麼
他卻總是搖搖頭
他說今天是他的生日
卻沒人祝他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握著我的手
跟我一起唱這首生日快樂歌
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有生的日子天天快樂
別在意生日怎麼過
這個朋友早已不知下落
眼前的我有一點失落
這世界有些人一無所有
有些人卻得到太多
所以我最親愛的朋友
請你珍惜你的擁有
雖然是一首生日才唱的歌
願永遠陪在你左右。
~~
我聽著這歌,心裡突生一股暖流,這不會是寧小楠讓他放的吧。
過了馬路,竟然看到門口坐著錘子,他拿著一瓶啤酒正在喝。
「錘子!你怎麼跑這裡喝?」我說。
「東哥,你怎麼來了?」錘子喝了一口啤酒。
「睡不著覺。」我說。
章老頭拿了餐盒過來,他把餐盒放在台階上,回屋裡搬來一個小桌子,兩把椅子。
「一起喝。」錘子沖章老頭說道。
章老頭點了點頭,又回屋抱了一箱啤酒過來。
生日歌單曲循環放著,錘子不怎麼說話。
「謝謝你送我的名牌打火機,不錯。」我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看了看。
錘子看著馬路對面,「這歌不錯。」
「是啊。」我說。
錘子嘆了一口氣,「我覺得,就像這歌詞說的,這世界有些人一無所有,有些人卻得到太多。」
「所以要珍惜。」我說。
「今天我特別高興,寧小楠老師讓我領舞。」錘子說。「寧老師還說我跳舞有感覺,有天賦。」
「是嗎?你還有舞蹈天賦?」我說。
「東哥,謝謝你了。」錘子說。
「謝我什麼?」
「謝你總為我擋刀。」錘子說。
我擺了擺手,「區區小事而已,不算擋刀,對了,你媽沒回來過嗎?」
「沒。」錘子突然神色黯然。「東哥,我先走了。」
「好。」我暗想不該提他媽的事。
錘子起身離去,他走到街口,回頭朝我望了望。
「這孩子,挺可憐的。」章老頭說。「從小,他爹就跳樓死了,他媽跟人跑了。」
「這就是命。」我說。「哎,老頭,這生日歌,是誰讓你放的?放一天了?」
「還能有誰?是錘子讓我放的,這歌沒放一天,你來之前沒放多久。」章老頭說。「今天是他的生日。」
「誰?誰生日?」我問。
「今天是錘子生日啊。」章老頭說。「去年,他也是讓我放這歌,他喜歡聽鄭智化這首生日歌。」章老頭搖了搖頭,「可憐啊,也沒人給他過生日。」
「我靠,你這老頭,你怎麼不早說。」我看著錘子遠去的背影,眼睛忽然濕潤了。
「沒事吧,你?」章老頭說。
「這麼巧啊,今天是他的生日。」我說。「給我拿瓶啤酒。」
「你喝不少了。」
我掏出打火機點了一根煙。「最後一瓶。」
我再次擦亮打火機,看著手上的火苗,不知道從哪過來一陣風,瞬間把火苗吹滅了。
一隻小老鼠不慌不忙過了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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