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就在她絕望之時,劉康竟然出現了。
然而他的到訪,非但沒有為莎羅帶來一絲幸福,反而平添了無盡痛苦。
當她看到牢頭引著劉康走進這裡時,以為是自己思念成疾而產生了幻覺。故而她冷笑一聲,並沒在意。
&來可好?」劉康招手讓牢頭退出去,而後用鑰匙打開牢門,走了進來。
莎羅的眼睛瞪圓了,望著劉康那張讓她思念了數十個日夜的面孔,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來你過的並不怎麼樣。」劉康在這牢房裡轉悠了一圈,發覺想要找個落腳的地方都困難,更別說是坐著的地方。
於是只好居高臨下地望著莎羅。
莎羅身上的惡臭之氣讓劉康不禁又後退了幾步,然後停了下來,等待著她的回答。
&以為你不會再管我了。自從我關進這裡,已經九十三天了,你都沒有來。」莎羅的嗓音有些干啞,一瞬之間她竟然想起自己許久沒洗澡,沒換衣裳,這副鬼模樣會不會嚇壞了劉康?
她也是第一次,沒有對劉康用敬語。
一個要死的人,或者說是待在這鬼地方已經形同死去的人,用不用敬語真的還重要嗎?
還有,真正相愛的兩個人應當是身份平等才對,出於這一點,她並不想對劉康使用敬語。
就當做是她臨死前能夠完成的一個心愿吧,假裝他們也曾經有過什麼,只是自己沒有問,而劉康沒有說。
&這記憶力倒是很好,人在這地方,倒是也沒過糊塗。本王今日前來是有話要問你,當初你在周府的時候,可知道南宮天寧究竟是個什麼來頭?」劉康的一句話徹底澆滅了莎羅心頭的期望。
他不是為了自己而來的,縱然自己已經為了他隱忍成這個樣子,頗有寧死不屈之勢,他還是不在乎。
他心裡依舊沒有自己半分位置。
&知道,周子歡只讓我教她跳舞,為的就是派她入宮討劉驁歡心。至於其他事情,我都不知道。」莎羅其實知道余香是吳縣人,一次她無意說走嘴的時候提到過這個地方。
但是她沒有對劉康說,這個男人到現在都不在乎她的死活,她為什麼要促成這個男人的念頭?
&麼都不知道?那本王要你何用?」劉康語氣裡帶了一絲厭惡之意,這語調卻是如同一把彎刀,刺進莎羅心裡。
是羞愧,是憤恨,莎羅恨不得真的有一把樓蘭彎刀在手,殺了劉康,再殺了自己。
也好過這樣活著,生不如死,求而不得。
&羅在王爺眼裡,不過是枚無足輕重的棋子。用得到時,還想的起來;用不到時,便隨手棄之。現如今莎羅已經被打入死牢,只因寧死也要保住你的秘密。從未指望過你記得我的恩情,因為這事兒都是我心甘情願要做的,但你也犯不著這麼傷人。用你們的話來說,這可否就是『人走茶涼』?」莎羅的語氣很是悲傷,她前所未有的想家,想阿娘,甚至是樓蘭那無數次向她下聘求婚的比龍君王。
她曾經厭惡樓蘭的一切,戀慕漢王朝的土地。覺得這充滿權利的地方,潛藏著無盡的誘惑。
所以,她義無反顧的來了,然後在長安這片土地上遇見了劉康,這個她甘願去死的男人。
駝鈴聲聲,帶她來到長安。那駱駝在抵達長安的時候,忽然就病死了。
許是因為水土不服,又可能是命中注定。因為她在駱駝死時,茫然無措,便遇見了劉康。
他臉戴面具,一身暗紫,眼神迷人得像是九天太陽。
只是那一眼,莎羅就淪陷在裡面,甘願為其萬死不辭。
以至於後來為了他,甘願去為周子歡做舞娘,甘願入宮當興國之女,甘願在這死牢中被關押九十三天。
&想多了,又或者說,一直以來都是你太過自作多情。你為本王效力,是你心甘情願;你不肯出賣本王,是你心甘情願;你現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依舊是你心甘情願。這裡面都是你自己自願要做的事情,本王幾時逼迫過你什麼?本王念及情分,尚且還願意讓你多活些日子。可你若是再信口胡言,本王定然要你活不過今晚。」劉康的語氣冷漠異常,一瞬之間便撇開了他跟莎羅的所有過往。
莎羅抿唇不說話,回憶起往昔,似乎的確如此。
他像是一劑毒藥,充滿誘惑,卻又從不主動要求什麼。
他一步一步設好了陷阱,自己便心甘情願跳了進去。
這樣算來,自己入獄倒還是真的跟他沒什麼關係。
劉康太聰明,自己又太蠢,死也應該。
只盼今生死了,來世莫要再遇見這個男人,安分守己的留在家鄉,在那朝起幕落之時,於城台之上,翩翩起舞就好。
&實這死牢裡還是挺講人情的,你想活下去不容易,可若是想死,方便極了。那刑具就擺在當中,你願意用什麼死,都沒人干預你。我一直沒死,就是因為心存僥倖,以為你身邊沒有女人,我會成為那個例外。你今日到這兒來的這一番話,當真是讓我死心了。」莎羅扶著牆站起身,一想到自己竟然要用這個模樣去見天神,心中不免覺得悲愴。
&王不如讓你更死心如何?你都這麼講義氣,要幫本王保住秘密,本王也該成全你的心愿才是。本王心裡早就有了女人,但不是你。本王覺著,在此生尚未得到她以前,這裡是容不下其他女人的半點位置。」劉康伸出手指,反指向自己的心臟,如此說道。
莎羅冷笑,「南宮天寧?你、劉驁、周子歡,你們所有人都在圍著一個黃毛丫頭打轉,多可笑?說白了,還不就是因為她身上的那紅月胎記,竟然僅僅憑藉一塊醜陋的胎記就認定了她是神一般的存在,你們的腦子都丟到哪裡去了?原以為漢王朝繁榮富強,這兒的人必然跟我樓蘭不一樣,現如今看來,的確不一樣。我樓蘭君主不會傻到相信一個女人的鬼話,將整個江山社稷的命運,全部壓在一個女人頭上。」
&說完了?你可以去死了。」劉康默默說出這句話,那語氣平淡地宛若講出用膳、就寢一般輕易。
莎羅放聲大笑,卻發覺沒有眼淚。
哀莫大於心死,她離開樓蘭之時,又怎會想像到自己竟會淪落到今日這般地步?
她可是整個西域最美的舞娘,她可是整個家族的驕傲。
莎羅走到身後的角落,從那稻草堆里摸出一把剪子來,然後衝著自己的胸口,想也不想就捅了下去。
撕心裂肺的疼,疼到發不出聲音來,嗓子只能幹嚎。
血從傷口處慢慢溢出來,她跪著倒了下去,努力睜大眼睛望著前方站著的劉康,拔出了那把剪子。
她想要讓自己的血跡噴濺在劉驁的臉上,讓他永遠記得,他的生命里,曾經出現過一個她。
但是萬萬沒有料到,在她拔出剪子的那一刻,劉康飛身閃開,那血從胸口噴濺出來,染紅了許多角落,卻獨獨沒有噴濺在他的身上。
莎羅死了,死的時候眉頭依舊皺成一團,屍體髒地如同灑了血的泥,沒人願意多看她一眼。
任誰也想不起她當初風華絕代,美艷得不可方物的樣子。
劉康將袍子捏起來,從莎羅的屍體上跨了過去,腳下無意間踩到了她的胳膊,只覺得硌得慌。
牢頭聽見聲音從遠處趕過來,站在門口問了一句:「二爺,事兒可辦完了?」
&罪自殺,拖下去找個亂墳崗扔了就是,晦氣的厲害,礙眼的厲害。」劉康皺眉,轉身走出這充滿著壓抑的牢房。
牢頭在身後點頭哈腰的聲稱明白,讓劉康相信他是個能辦明白事兒的奴才。
走出死牢時,劉康耳邊忽然響起一陣駝鈴聲響,「叮—當—」,「叮>
他一驚,四處望去,卻是什麼也沒有尋到。
那聲音好像就從他的胸口處,向外冒了出來,而後這聲音徘徊於他的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西域樓蘭,有女雙十年紀,曾有驚人之姿,傾國之舞技,曾單足立於駝峰之上,舞動翩翩。
終難忘,初次相見,駝鈴聲聲。
相逢即是有緣,離別時,便是緣分盡了。
與此同時,余香被太子帶入宣室殿內,好一番翻雲覆雨。
余香不曾有半分推辭,倒是希望這事兒能夠更久一些,更長一點,好讓她早些懷上孩子。
她知道自己這樣想不對,上一個孩子必然就是因為她想要利用,方才不願意來到這世上。
可是這一切,她依然要這樣做。
因為人在後宮,沒有孩子,就是沒有活路。
她還肩負著誕下未來儲君的責任,她忽然覺得,如果太子死去,她又不希望劉康和周子歡奪下皇位,那不如垂簾聽政,做個能夠掌權的太后也好。
&在想什麼?做這事兒的時候竟然也能發呆出神,難不成是將我想做了別人的男人嗎?」劉驁很是不開心,懲罰似的低頭在余香的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