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的眉毛挑了起來,眼睛望著平陽公主片刻不移,那架勢震懾得平陽公主心尖一顫,竟不敢不從。
「皇兄開恩。請皇兄念在臣妹尚且年幼,一時糊塗,不要責罰臣妹啊。」平陽公主突然跪了下來,雙手緊緊拽住劉驁的龍袍,一個勁兒地討饒。
「放手!」劉驁覺得余香已經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確了,不知道平陽為何還在這兒無理取鬧。
她是嫌自己的醜事鬧的還不夠大嗎?
她是恨不得驚動天下,鬧得個滿城風雨方肯罷休嗎?
整個宣室殿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堂堂皇家公主,怎麼一丁點公主該有的身份都沒有?
現如今想來,除了怪罪衛婕妤生前教導無方,還能怪誰?
「我不放。皇兄,你這一定是生平陽的氣了,你聽平陽解釋,都是那個奴才勾引我的,不是我心甘情願的。那一日我喝醉了,許是還被下了藥,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真的,皇兄,罪不在我啊。」平陽公主哭得聲嘶力竭,卻沒有換來他人的半點同情。
你是公主,誰敢對你灌酒,誰能對你下藥?
那些奴才巴結你,討好你尚且來不及,誰又會真的傷你分毫?
自己犯了錯,卻全部怪罪在別人身上,不得不說這做法也真是讓劉驁對她失望至極。
「福子,去把公主送回鈴蘭殿,好好看著她,沒有朕的允許,絕不准她邁出鈴蘭殿一步。還有,把鈴蘭殿裡駐守的侍衛都給朕叫回來,再派幾個淨過身武功高強的人去守著。」劉驁說這話的時候,倒也真是沒有別的意思。
他見楊凌是真的淨過身,又武功高強,便以為這宮中內臣自然能人輩出,多少也找得出那麼幾個。
哪知道福子垂著腦袋思索了半天,才愣生生憋出一句道:「回萬歲爺的話,這宮內除了立政殿的楊公公,奴才還沒聽說過有哪個內臣是武功高強到足以與侍衛匹敵的。」
「放肆!陛下的話可輪得到你來質疑?陛下要你尋,你便去尋,達公公就是這麼給你教規矩的?」一見福子的話冒犯了皇上,杜松當即開口呵斥。
他是這宣室殿的掌事人,所有奴才犯了錯,便都是他的罪過。
所以這教訓奴才的差事,他一刻都耽擱不得。
福子這還是平生第一次被杜松訓斥,聽他語氣嚴厲,表情冷漠,心裡頓時慌張起來。
達公公此時不在殿內,他便是沒了主心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夠讓皇上不再責罰他。
其實眾人不知道的是,當下余香心裡也是「咯噔」一下,福子這話無疑是句大實話,可楊凌是他的人,不能因為楊凌是這宮內唯一會武功的內臣,就讓皇上把楊凌調去鈴蘭殿。
楊凌可是她的人,她費了多少心血才讓楊凌站在她的身後?現如今正是用人的時候,她身邊可少不了這麼一員得力大將,怎麼能夠就此放手呢?
想到這兒,她便又瞪了福子一眼,就他嘴巴快!
這鈴蘭殿按理說其實放不放侍衛都無大礙,又不會真的有人去謀害平陽公主。這宮內有賊心的奴才數得出成千上萬,可有賊膽的奴才卻是屈指可數。
大部分有賊膽的,也都去陰曹地府面見閻羅王了。
鈴蘭殿那麼多奴才,就算真的有刺客,一人擋一劍,便也足以給出平陽公主逃出來的時間了。
別說那些奴才真的到了送命的時刻便不願意替主子死,他們要是衝上前去擋一劍,沒準還有命活下來。
可若是平陽公主出了事,而他們的身上完好無損,那便是護主不利或是賊人同謀,必要株連九族,挖祖墳,鞭其屍。
沒人承擔得起那樣的懲罰,活著不怕,死了都要見祖宗的。人活一世圖的就是死後不會愧對祖先,所以這事兒極為重要。
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余香心裡早就準備好了一番說辭,用來說服劉驁不要將楊凌安排到鈴蘭殿內。
卻不料,她這一番說辭都是白準備了。
「杜公公,不必苛責福子,朕若有了解不周的地方,自當由你們提出來,朕才得以及時改正,免得日後鑄下大錯。也罷,朕收回剛才那番話,福子你想把平陽公主送回去,其他事情,日後再談。」劉驁揮揮手,示意福子趕緊把人帶走,他這耳朵里聽女人的抽泣聲真的是聽煩了。
他記得每次余香哭,要麼就是自己緊咬著嘴唇一聲不吭,要麼就是天崩地裂的樣子。反正每次聽得他心裡頭都揪得慌。
不像是平陽,哭起來絮絮叨叨,半天只覺得讓人心煩。
這不該是他心裡一直疼愛,記掛的那小妹妹的模樣。
他不喜歡這樣的平陽。
「是」,福子應了一聲連忙對平陽公主道了一句「冒犯」便去扯她的衣袖,想要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卻又害怕觸碰到她的千金之軀。
平陽公主心裡有氣,不願走。
福子畏懼龍威,不敢留。
這一來一去就成了拉扯,來回幾次,「嘶啦」一聲,平陽公主那粉紗外披的袖子竟然被撕開,那嫩白的手臂便就這麼落在大庭廣眾之下。
平陽公主大驚,捂著胳膊尖叫不止。
福子嚇壞了,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磕頭,他是真的沒想到這衣裳竟然會這麼不禁拉扯,說壞就壞。
剛說了公主**一事,公主現在本身就是一塊燙手山芋,自己偏偏還要往這刀尖上撞,也真是不怪自己命不好。
余香望向身後站著的芷荷道:「芷荷,把你的素紗脫下來。」
芷荷愣了一下,下意識望向了身側的阿夢,不明白為何此時皇后娘娘會選擇讓自己脫下衣裳,而不是選擇更為信任和熟悉的阿夢?
這究竟是試探,還是因為不捨得阿夢在眾人面前裸.露肌膚,所以選擇讓自己來做這個犧牲?
可無論結果是哪一種,她都是馬上寬衣解帶,將身上的素紗脫了下來,雙手捧著遞給了皇后。
頃刻之間,她肩膀上便不著一物,內里雖然身著束胸長裙,可到底香肩外露,對於一個姑娘來說,當真是毀名節的事情。
余香將芷荷的素紗一展,披在平陽肩上,使了個顏色,示意安公公和福子趕緊把人帶回去,免得她鬼哭狼嚎起來,讓人誤以為劉驁對她用了私刑。
待平陽終於離開宣室殿後,余香又轉頭對阿夢道:「帶芷荷回立政殿換衣裳吧,今日本宮要陪皇上用膳,晚些回去,你們便也不用過來了。」
雖然身上沒有了素紗,可芷荷的神情卻是無比自然,點了點頭,便同阿夢一起告退了。
看人都走了,余香微微鬆了口氣,轉身笑著對劉驁道:「皇上,咱們一會吃什麼?」
「朕已經拿平陽沒轍了,還好有你。」見事情告一段落,劉驁也鬆了口氣,咧唇一笑。
「臣妾問您今日吃什麼呢?臣妾現在是心有戚戚焉,知道膳房的人都不樂得臣妾去,便也不給她們徒增煩憂了。所以,您也別怪臣妾都不主動下廚給您燒菜,實在是空有這心,無力可使。」余香這話是在指前些日子劉興在酒類下毒,反陷害她的事兒。
她沒忘,永遠也不會忘,且也不希望劉驁忘記。
劉興雖然對於皇權的野心可能沒有劉康那麼大,但是他的存在,卻是一個大禍端。
「你想吃什麼?只需點便是,朕吩咐人去做。」送走了平陽公主,顯然劉驁此時的心情還不賴,也樂得將余香剛才話中的深意忽略過去,不再細究。
他不可能動劉興的,這一點,他也希望余香能夠懂。
「臣妾不挑食,能夠陪在皇上身邊,吃點什麼都是珍味。就是近來胃口不大好,怕是改日要尋個太醫瞧瞧身子了。」余香也沒有特意在給劉驁遞什麼暗示的消息,她只是想看看劉驁猜測的反應。
「若是身子不舒服,朕現在便叫太醫來給你瞧瞧。身子豈是能夠熬的?」劉驁有些緊張,卻是半點沒往余香有喜的事情上猜測。
他知道余香沒有,他有種直覺。
余香微微蹙眉,拉過劉驁的手撒嬌道:「怎麼辦嘛,都是皇上一心只惦記著後宮新人,早冷落了臣妾這個皇后,身子怎麼還能好得了?臣妾剛才這一細想,怕是有些病太醫治不好,只有皇上能治好。」
劉驁有些欣喜若狂,余香剛剛在書房內不是還不願與他交好,怎麼轉瞬之間,她又變了?
他顧不上細琢磨,心中只道余香心中有他,便是極好的事情。
他哪裡知曉,余香這樣做不過是突然想要害他落得一個專寵皇后的名聲。
一旦他對自己專寵,文武百官便會反對,要求他不得不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來。
可此刻劉康以為自己肚子裡懷了他們的孩子,如果劉驁有意傷害自己,劉康一定不會輕饒劉驁。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無論死的是哪一個,她都是坐收漁翁之利的人。
這麼盤算下來,這事兒還真是划算。
沒多會功夫,菜餚上齊了,她忽然有意去尋覓看有沒有那一道「古法豆腐燒」,可是這桌上並沒有豆腐。
她跟子歡的回憶葬送在了那道菜里,她對劉驁的怦然心動也葬送在了那道菜里。
這麼一想,那菜餚還真是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