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淨本性,不生一念,便是性空之說,可又如何性空呢?怎麼才能做到?
丑姑娘趙清河本來以為自己智計無雙,遠超旁人,卻沒成想,這《大涅槃真解》已經被她得到,可第一講就搞不明白。
是呀,便如這小和尚不成說的,《涅槃經》講的是清淨本性,那就是不生一念,可只要懷了這個想法,便是一個人想要做到清淨本性,想要自己心中一念不生,但只要如此一想,心中不就有了念想?
這『念』就叫做『一念不生』!
丑姑娘自認家學淵源,自己平時也是看過不少的佛家經典,對於『性空』之說,本來也是知道的,很多經書中也是解過的,但從來沒有一本是這般的,可最讓丑姑娘無法不糾結的是,這講的很有道理。
人心如何能空?
便是想著要空,可是這個念想便存在了,這就不是空了。
想著想著,丑姑娘突然間有一種挫敗感,空既然不是空的,沒辦法做到,那麼自己的智,到底是不是真的智呢?
就以當下來看,自己費盡心機要得到這本經書,可是這個經書如若是這般的,第一講都無法明白,那之前豈不是白費了?這還是智嗎?豈不是蠢?
那,那……自己這一生還有什麼意思?!
「趙姑娘!」不成的聲音在丑姑娘的耳畔響起,她這才會了神。
「我的天!我剛剛是怎麼了?」丑姑娘好似神遊物外剛剛回魂,驚的她汗透重衫。
「你恐怕是著相了。」不成自然看到丑姑娘這玲瓏身材,可他也沒辦法,只好將目光儘量的往上面放,接著說道:「這便是真經的難解之處,師祖跟小僧說過,我東林寺五百年來,有二十多位僧人因為這本經書而發瘋,他們原本都是智慧極高,品行亦無所挑剔的僧人,所以……」
「原來是這樣。」丑姑娘打斷了不成,「慧通大師真是菩薩心腸,他是怕別人因此經而瘋魔,所以才不輕易讓人看,可是……」丑姑娘看著不成,這意思很明白了。
「趙姑娘,你的意思我懂。」不成有些羞赧之色,但還是要說的,不然這丑姑娘恐怕死都不會放過自己,只聽他說道:「這真解第一講就解空,但卻是『無解之解』。而第二講,說的就不是什麼空了,而是說黑白,說善惡。即有黑才有白,有善才有惡。世間萬物皆是如此,總有相對相反之物,但最難者,便是一念不生,就如同剛剛說講。這第三講……」
不成見到趙姑娘似乎臉色越來越苦,所以,他只好跳著說了,「好吧,我就直接講到最後,那就是,這真解言說,既然有『生念』,有『無念』,有黑有白,有善有惡,那……」不成指著腳下的一塊色澤灰白的鵝卵石說道:「就說這石頭,是黑的還是白的?可定乎?」
丑姑娘趙清河,她自負智計無雙,於此番說法,確實是一下子就聽明白了,這講的就是如何『定黑白』,如何『定善惡』。
這就好像是一塊白布,只要用眼睛一看,那這就是白的,可是,如果有一塊比這個還要白的布,那麼這塊布如何還能稱得上是白布?
恐怕就會像這塊石頭一樣,只能說是灰白了。
而善惡又如何呢?
就說殺生自然是惡,可是若殺一人而救蒼生,便是佛家都稱之為善行。
何為善,何為惡?
真的能定下來嗎?
轉念一想,『生念』,『無念』,這卻是最容易認定的,心中有想法就是生念,無想法就是一念不生,可是……這卻是最難做到的!
但這又是講的什麼呢?
「不成,你真的懂嗎?」丑姑娘到此時,終於不再叫什麼『笨和尚』了。
可是,不成的回答卻是,「其實,小僧從來沒有對師祖說過懂,可是師祖就是說我懂了。」
「那你說的到底是什麼呢?」丑姑娘著急呀。
不成此時則是在腦中回憶起那個想借木魚錘的夜晚,他笑著說道:「小僧數年前第一次看這真解,當時說的是,『既然黑、白、善、惡,都定不下來,那就不定唄,既然有『一定』的道理,那為何不能有『不定』的道理呢?』小僧真的沒說過自己看懂了。」
原來是這樣!
世間的學問都講一定,要定出個善惡,爭個黑白,而這經講的卻是不定,世間一切,皆是不定。
……
東林寺,廢墟上。
「這個是我們排幫的!」
「不行!憑什麼?!」
「那個青天碧玉石,可要細細的分割了才好……」
「那我們是先整塊搬下山呀?還是找石匠上來?」
江南六大派,此時已經是吵成了一鍋粥,排幫對上了飛龍幫,點蒼派被江陰徐家指指點點,衡山派跟壽春項家也是互相頂牛,儼然一副分贓不均的樣子。
「各位!各位同道!」那封大通此時想說些什麼,看上去也是沒用的。
還真別說,這東林寺雖然沒了,可寶貝確實不少,那好大一塊的青天碧玉石就不講了,便是藏經閣被毀,可是裡面經書可還在,雖然亂七八糟,有的不少都損壞失散,但卻也是寶貝,整理一番,沒準就是個武功秘籍呀。
寺中好似值錢的東西不多,可這武林聖地出來的武功秘籍,隨便往江湖上一扔,絕對是讓人搶破頭的。眼前的這些個情況,江南六大派醜態百出,也實在是正常的很。
但就在這個時候……
「呔!你們這幫匪人要做什麼?」
「快快放下東林寺的寶物!」
這兩聲恫嚇,真的是嚇的江南六大派的人停下了爭吵,他們拿眼看去,只見東林寺原本大門口處,出現了三個人,一個道人,一個村姑,還有一個卻是個和尚。
剛剛叫喊的便是那道人跟村姑,而那個和尚面色非常難看,雙眼也瞎了。
封大通在眼下這六大派之中是輩分最高的了,行走江湖日子也長,一眼便看出,這道人跟村姑臉上應該是戴了人皮面具,顯然隱藏真實身份,但對方來歷不明,還是先解釋一下的好。
「兩位……」
可還沒等他說完,那村姑就打斷了他,道:「你這老傢伙就是匪人的首領嗎?」
此一句,當時把封大通噎的是臉紅脖子粗。
還行,有人出來接茬,而且比較的會講話,只見那徐衛出來言說,「這位姑娘,我等乃是江南六大派的,今日前來是要助東林寺對抗魔門,可是沒想到,魔門先到一步,在下想來恐怕是使了一些個陰謀詭計,把東林寺的和尚都給害死了,眼下,我等正在商量如何去討伐魔門事宜,可不是什麼匪類。」
這話說的確實不錯,六大派之人都是點頭贊同,可是那村姑卻直接啐了一口道:「呸!你們騙誰呀?要討伐魔門那為什麼搬人家東林寺的東西?」
此言一出,六大派好多人都面露羞赧之色,可是這手上的東西……不撒手。
「媽的!你們就是魔門妖人吧!?」此時,一個臉上都是紅疙瘩的漢子拔群而出,直指那村姑。
他這麼一喊,果然啊……
「對!就是你們!」
「沒錯,今日我等就來個降妖除魔!」
六大派這邊,躍躍欲試的就要上來動手,可就在此時……
「啊!」那臉上都是紅疙瘩的漢子仰天就倒,卻見他胸口之上多了個血洞。
「無恥之極!」一把桃木劍回到了那老道的手上,指著那屍體大罵。
剛剛大家都看的清楚,這桃木劍飛出來要了那漢子的命。一時之間,六大派都有些不敢說話了,這手段誰能匹敵?
「前輩,此事……」封大通又出來說話了,剛剛那一手實在是厲害,這飛劍取人性命,只是聽說可沒見過,今日真的是遇到高人了。
可是,還沒等他講完,那邊的村姑又打斷了他。
「你們這幫歹人!還想殺人滅口不成?哼,真的是瞎了你們的狗眼,若我們三人是魔門妖人,眼下哪裡還有你們的命在?!想那江南六大派頗有俠名,聽說江陰徐家還出了一個不錯的後輩,叫做徐衛的,行走江湖以來,有些令名。」
一聽這話,那徐衛就高興了,馬上的走上一步說道:「前輩,在下就是徐衛呀!」
「你?」那村姑一瞪眼,表示不信。
「哎呀!」徐衛這一聲長嘆,接著說道:「在下真的是徐衛,前輩與我等都是江湖俠義之士,只是其中有些誤會。這樣,我江陰徐家獨門的『小山劍法』前輩定然認得,在下這就使出來,以證清白,獻醜了!」
唰唰唰,只見白衣長劍,頗有法度。
「還是仙子厲害,老道甘拜下風……」
「哪裡哪裡……」
這老道跟村姑,自然就是窮老道跟青鸞仙子了,兩人此時傳音說話,外人自然不知,只不過,窮老道這剛剛又露了一手飛劍,他這一把老骨頭都要散架。
「仙子,還是快些吧,再磨蹭下去,老道我就要出醜了。」
「這個自然。」
青鸞仙子此時已經是玩夠了,於是便叫那徐衛不要再耍劍下去了。
「果然是小山劍法,宛如白紙潑墨,寫意瀟灑。咱這就信了,但不過,你們六大派怎麼搶人家東林寺的東西呢?」
「好叫前輩知曉……」那徐衛剛剛耍劍,還真的是有名家風範,臉不紅氣不喘,眼下他看到了機會,只要能跟這兩位前輩搭上,那麼就可以取代封大通這個老傢伙的地位了,於是,他就詳細的說了一下目前的情況,自然的不能說為了分東林寺的秘籍而爭吵之事了。
只是說了東林寺已經毀了,這些個東西成了無主之物,他們正在言說該當如何妥善處理。
不過,那前輩卻講道:「你們呀,做錯了知道不知道?」
「還請前輩吩咐。」徐衛很有禮貌。
這個時候,那劉麗蓉也過來了,「我排幫諸人聽前輩的。」
劉麗蓉跟徐衛互相看了一眼,兩人交換了心思。
「哈哈……」卻聽村姑笑道:「錯是有的,但你們也算是不知者無罪,你們之前說東林寺的僧人都被害了,這卻是大錯特錯!你們看,這位僧人,他便是東林寺的不二禪師,昨日魔門妖人偷襲,他雖然身受重傷,但僥倖逃過一命。」
說著,還將那和尚往前一推,這和尚哆哆嗦嗦的說了一句,「小僧不二,是東林寺戒嗔大師座下……」
可沒說完,便被村姑拉了回去,只聽她講道:「他是東林寺的唯一還活著的和尚,那麼這東林寺的東西,自然應該是他的,對不對呀?」
六大派的人,都有些傻眼……似乎看到了一隻煮熟的鴨子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