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米糧中摻沙子,這絕非少見,多少米販子幹過這等讓人唾罵之事,簡直是數不勝數。
但可是,今時今日在這黃鶴樓上,一群書生儒士,以修身齊家平天下之志來講說救災之法,竟然便提出了這麼一個,往救災糧裡面摻沙子的招數來。
本來,這樣的手段,小商小販,甚至一般大戶商賈做了,那也就做了,而且大家還要好生斥責一番,甚至有人要遣詞造句的搞出一些個詩詞來痛罵。
但是,這齣自於書生之口。
本來,這也沒什麼,大家還是可以斥責的,但是,竟然還被當世一品大員稱讚,當世的欽差大人稱讚。
這到底是怎麼了?!
是呀,到底是怎麼了呢?
難道是乾坤倒轉了嗎?
應該高風亮節的文人說出這樣的法子就夠可以的了,結果還被當世巨擘來稱讚?
人心不古?
好多人是蒙了,好多書生舉子是不知道可怎麼往下說了。
但是……
「慕老弟,你先不要驚慌失措,本官在這裡稱讚與你,絕對不是因為我們認識,而是你的法子確實是一種可以為之的法子,至少在那種情況之下,水災泛濫,百姓沒有糧食,而救災糧食又不夠,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是暫時的,讓大家吃一些個不好的糧食。小石頭,一般還吃不死人,至少可以撐一些時日。
至於別的法子,也不是沒有,但至少這摻沙子是一招。」
唐襄龍出來如此言說,確實是解了眾人之惑,但是,這個說法……
「襄龍公,怎麼可以如此!?」那孫為先不高興了,非常的不高興,「此乃欺詐之法,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是我等若是為官,那就代表著天家,怎麼能如此期滿百姓?也許摻了沙子之後糧食看上去變多了,但誰還能真箇把沙子吃進肚子裡嗎?」
這一番話也有其道理,可是唐襄龍卻也不辨,只是繼續問慕瀟寒道:「慕老弟,你是如何想到這個法子的?」
慕瀟寒臉色有些變化,之前多少有些躊躇,但眼下,卻堅定許多,「在下幼年時曾有此經歷,當時便是這般,可那個時候不甚了解,但後來走的多了,看的多了,似乎……也沒什麼太好的法子,自然的,在下也想殺盡貪官污吏,可是又一想,這誰不想做?卻誰能殺的完呢?」
此話一出,頗為無奈,但是這個話里,卻有著一種唐襄龍最想要的東西,「很好!非常的好!今日之詩會,慕老弟可以評一等!」
這就是定了?!
「啊!?」
「這,這就……」
「實在是讓人……」
大多的學子們還是無法接受的,可是有的人還是很聰明的。
又有人出來說道:「其實,百姓們吃些石子也沒什麼,余曾聞,有災情時,甚至有百姓食觀音土,眾位可能不知道,那觀音土雖然可以充飢,但吃了可是會死的,特別是會死很多人。沙子至少還強一些,不過,余也有一法,那就是……將這些個摻了沙子的米糧,強賣給當地米商,乾脆讓他們來做這個買賣。」
此話一出,又是好多人大罵,怎麼能這麼幹呢?
唐襄龍卻又是笑道:「這位老弟姓甚名誰?」
「在下閩東吳謙。」這人此時臉上已經現了笑意。
「好!不錯,很好,這是為一法。」那唐襄龍竟然又贊。
這一下,真的是讓所有的書生都坐不住了,怎麼能這樣呢?
要知道,這個法子簡直是蠢的可以,那救災米糧,既然是救災,就說明當地已經沒有了糧食,可是,怎麼能賣給米商呢?
這個時候誰還不知道要囤積居奇呢?
誰會那麼傻嗎?
而且,就算是摻了沙子又如何?
反正,一時半會沒人想的明白……
「這,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吳不成也是不明白的,他原本只是個和尚,東林寺處深山之中,也不慮什麼糧食,寺中有小花磨豆腐,什麼都夠了。
要說,他當年的小日子還是不錯的嘛,沒有遇到過這等天災,自然就不知道如何應對。
而問的可是趙夢瑤,她又能明白嗎?
「你呀,有時候也是笨的,我就給你講說一點,這個題目是當下的真事兒對不對?」趙夢瑤小聲的笑道。
「這是呀。」吳不成點點頭。
趙夢瑤繼續笑道:「既然是真事兒,那麼這裡面就自然是真的東西,那麼,題目裡面,就有唬人的地方,比如,是說有救災糧去到通南,可是,那通南真的就沒有一粒米嗎?」
「哦?」吳不成一聽,多少就明白了。
沒錯,怎麼可能一個地方一粒米也沒有?
趙夢瑤接著道:「說穿了,肯定還是有米的,可是當地的米商,一定是把這樣的東西給先一步的囤積居奇,這是商人天性,也無需說什麼。可是,當救災糧到了,那麼,往救災糧中摻沙子,這個事情確實不好,可也加重了救災糧的分量,那麼,這個糧食強賣給了米商,這些個米商會怎麼做?
簡單的一想就明白,米商一定會往出賣呀,可是原本囤積居奇的糧食呢?
摻沙子的糧食一定價格低,囤積的糧食本來價格高,那麼這麼一賣,看上去似乎沒什麼了不起,可真的這麼做了,那麼米價一定會跌下來,這不就是讓災情緩解了嗎?
而且之前唐襄龍也是說,為何救災糧會只有一半?
有官員盤剝嘛,那麼好了,這些個盤剝下來的米糧,其實之後還是會到了通南的米鋪子裡的,還是會拿出來賣的。
米糧這就是多了不少,當然了,價錢肯定會比災前要貴,但至少能解決好多百姓的一時之需。」
這些個事情,聽上去簡直是匪夷所思,或者應該站起來大罵,那些個商人跟官員都是王八蛋。
沒錯!罵的對呀!
但是,可怎麼來跟他們斗呢?
要知,最後還不是要讓百姓熬過去這次大災?
要算賬,可以留待之後嘛。
所以……
「吳老弟也可以評一等!」唐襄龍馬上也給了個評。
這一下,諸位學子內心翻滾,好似油鍋一般!
為何自己常年讀的聖賢書,此時都好似無用呢?
要知,這眼下的題目,就是為官之道,真正的實用之道,可是……哎~
很多書生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但這個時候……
「那我們……」吳不成實在是不明白趙夢瑤到底安排了什麼,「難道我們要來答題嗎?」
「嘿嘿嘿……」趙夢瑤笑的好似一頭小狐狸,只不過,此時有面具遮掩,這個……
許多的書生都自覺的離這二人遠一些,以表示自己的清白,咱絕對是沒有斷袖之癖,或者龍陽之好的。
這些個變化,過於細節,吳不成沒有察覺到,可是趙夢瑤卻點點他的肩膀,然後招呼他向黃鶴樓外觀瞧。
能看到什麼呢?
但見大江之上,千帆競渡,確實氣勢宏大,可看著看著……
「嗯?那是怎麼了!」
吳不成情不自禁的就指著遠方。
怎麼了?
許多人都受到了影響,趕緊的過來觀瞧,卻見到,那大江上,竟然那麼十來艘的船,似乎在莫名的往一起集中,而沒多久……
竟然還撞在了一起!
要知,這裡距離江面還遠,聽不見什麼,可是卻看的清楚,黃鶴樓極高,眼目無所阻。
可這還沒完呢,很快又有許多的船過去,而這個……
「哇呀!著火了!」
「怎麼回事?」
「那江面上竟然失火?!」
原來,那些個船竟然在江上起火,那眼下……、
「諸位!今日雖是詩會,但我等讀書人怎麼能見死不救?!」
「沒錯,正該去幫忙!」
「剛剛正探討通南之事,眼下江中就有大事,我等怎可視而不見!」
想不到呀,這些個書生竟然熱鬧了起來,露胳膊挽袖子的,要去幫忙。
那這個……
「呵呵呵……」趙夢瑤笑的實在是夠雞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