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子拿出杜州牧寫給他的書信:「我那倒霉的師兄說的,你那一首鳴州詩後,就不知怎麼入了他的眼。」
「他本以為是陸通判找人對付你,特意截了陸通判的書信,沒想到是左相授意他對付你!」
周大顧心裡一咯噔。
他也沒想到,左相一點面子都不顧,竟然暗中直接對自己動手。
對自己這個活證據動手,左相難道不怕,別人傳趙二公子的英雄事跡是假的!
「唉!」周大顧無奈嘆息。
本來還以為,阿三的說辭能夠撐個一兩年,到時候自己已經是舉人,就算動手也不能太過分,現在看來,阿三已經失敗。
誰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朱夫子接著開口:「我那倒霉師兄,有意讓你提前進入府學,州牧府就在青雪府,有他照看下,你會安全許多!」
「不過,我擔心,他所求並不是書信中說的這麼簡單,應該對你還有所圖,可我卻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周大顧拋出問題:「那老師,您覺得,我應該怎麼辦?」
「左相這個人跟其他人不一樣,他既然對你這種小人物出手了,那就不會再收手,我雖不認同那倒霉師兄,但現在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你要是去青雪府,確實比待在蔡縣,比待在周家村安全多了!」
朱夫子無奈嘆息:「最起碼,在青雪府,府學之內,他們不會再對你出動武力,動陰招。」
「當年京都之事,歷歷在目,左相手下有一批三品武夫暗子,若是動用他們,整個蔡縣無人能護住你!」
「而,在青雪府,他們只能以文名攻擊,這為師並不擔心,以你的伶牙俐齒,很難在儒者一道上落敗!」
周大顧點頭拱手:「那我就去!」
朱夫子將書信塞進他懷裡:「我就知道,依你性格,你會如此選擇!」
「我雖不清楚,你在兩界山經歷了什麼,但我明白,你在兩界山的經歷,對你觸動很大!」朱夫子心疼這個失去父親的孩子。
「從你回來,我看見你醒來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你跟以往的周大顧不一樣了!」
周大顧又事心驚,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朱夫子回頭看向他:「我知道,你有野望,你想要取得更大的功名!」
「不過,為師警告你一句!」
「不要跟我那倒霉師兄走的太近,你可知道我當初為何被貶出京都?」
周大顧搖頭:「未曾聽您提起過!」
他第一次看見,朱夫子臉上出現憤怒的表情:「還不是因為我那該死的師兄,他辦了錯事,沒有承認,我被迫替他背了黑鍋。」
「可後來,他當了好人,晉升外放,老子成了縣學山長!」
周大顧感受到他心中的憤怒,不敢抬頭看夫子。
朱夫子從桌子上,端起滾燙的茶水,一口下去,聲音都沙啞了。
「總之,你記住我說的話,千萬不要輕易地相信他,我跟他同窗三載,他坑我的時候,絲毫不帶心軟的。」
「姓杜的雖然心懷大義,但在關鍵時候,面對你跟大義時候,他一定會選擇大義!」
「在京都時候,吾恩師就曾說過,杜師兄是要成為于少保那樣的人!」
周大顧有些奇怪:「于少保有什麼不好?」
朱夫子搖頭:「大贏平和後,于少保被夷三族,慶幸當時皇后保下他小兒子,才能讓他血脈得存!」
周大顧無聲嘆息,若遇見英雄最好不要跟他扯上親密關係,因為英雄身邊最親近的人,就是遇大事時,犧牲的第一人。
他拱手:「學生謹遵恩師教誨!」
朱夫子望著他:「到了,青雪府一定要謹言慎行,那地方比不得咱們蔡縣。」
「在這,有郭縣令罩著你,為師也能照看一二,青雪府那地方,學子多高傲,他們多看不上蔡縣學子,我不擔心他們文脈一道上與你論道欺辱。」
「只怕,他們玩花招,你不好對付!」
「文無第一,文人相輕自古如此!」
「出門在外,切記小心謹慎,不要與人爭執,要是遇見難事,解決不了,可與為師書信來往,我詩才確實不如你,可我見識多些,也能與你提些建議!」
「若是,實在解決不了,拿著老師的名頭,去找姓杜的,他欠我人情,又想以你為棋,不會對你不管不問。」
朱夫子話語輕,可每一句話都砸進周大顧心裡。
他無以言表,只能拱手低頭:「多謝夫子,學生知道了!」
「夫子!」周大顧抬頭看向朱夫子:「我會去京都的!我會去京都,在高中之後告訴別人,我是您朱夫子的學生!」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對別人許諾,要去京都。
周大顧答應周武,要去京都見自己二叔,還有被過繼給二叔家的小弟。
他答應阿三,回去京都見他。
這一次,他向朱夫子許諾,自己會去京都,告訴別人,他是朱夫子的弟子。
告訴自己的師爺,朱先生沒有給他丟臉。
告訴當年嘲笑朱夫子的人,朱先生以另一種方式回來了!
朱夫子明白,他顫抖點頭,手摸在周大顧腦袋上:「好!好!好!你且去吧!」
「記住,為師就在這蔡縣之城,等著你,無論榮辱,遇事遭災,可回蔡縣。」
「回到蔡縣,為師至少能保你一命!」
周大顧第一次學古人的樣子,向夫子叩首。
天地親君師。
朱夫子當得他一拜。
蔡縣城外的風,更大了。
周大顧進城去了。
他要布置一下,今晚上的宴會,也要準備一下後日離開蔡縣要帶的東西。
少年郎,追求離家。
卻不知,最難得不是離開故鄉,是回來。
家鄉易離,難回!
朱夫子坐在亭子裡,看著他進入縣城,長嘆一聲:「為何這爭鬥總是不止,師兄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難道,想要以我這弟子為棋,再與那左相鬥一斗!」
「唉!」嘆息之後,是長長的沉默。
遠處一匹烈馬向著蔡縣大門奔跑,路過亭子,馬上穿著盔甲之人,下馬入亭。
「見過大人!」
沙粒從盔甲上掉落,這人抬起頭,正是那日在縣衙里審訊周大顧的張校尉。
玉門關是大贏第一大關。
玉門關的校尉,那可不是小官,比著郭縣令都要大上一頭。
如今,競對蔡縣縣學一山長跪拜,說出去真是稀罕事!
朱夫子對他跪拜並無表情,低聲開口:「如何?」
「屬下親自帶人沿著那一百一十人痕跡,走到血蛟谷,在血蛟谷外發現兩個墓碑,和一個破舊的行軍帳篷!」
「我派人入谷,發現血蛟谷里的血蟒都已經消失不見,裡面妖皇氣息也已經消失!」
朱夫子在亭子內來回走動,突然站立:「趙二公子呢!」
「也死了,屬下發現了他的屍首!」
「可有其他妖蠻氣息?」
「並無發現!」
朱夫子抬頭看向蔡縣縣城去,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開口:「我明白了,一定是趙二公子,帶人誤入血蛟谷,與血蟒同歸於盡。」
「周大顧文弱書生,身體弱,慢一步入谷,並沒有被血蟒殺死!」
「血蟒吸收百人血氣,喚出血蛟,妖皇氣息驚動聖人,才有聖人布置的鎮國詩出世。」
「所以,文廟感應到鎮國詩,卻不清楚,鎮國詩是誰做的!這些都是聖人遮蓋!」
「小小的周大顧得到聖人機緣,得以逃出兩界山,詩詞一道也得聖人相助開竅!」
朱夫子低頭盯著張校尉:「兩界山的事情原委,是這樣吧!」
張校尉臉上汗珠落地,點頭回應:「肯定是大人猜想這樣!」
「那就報上去吧!」
朱夫子看向即將退去的張校尉,突然開口:「還有一件事,你查一查大贏最近糧商的動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收糧!」
「是!」
張校尉面對朱夫子退身離去,他翻身上馬,逃一般的離開。
朱夫子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新制的狼毫筆,上面的狼毛來自兩界山。
他有些無奈的搖頭,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乖弟子,老師只能幫你到這了,剩下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