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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慕出去買書買了一整天才回家。司慕的外婆和表嫂都不知道白小寧離開了安城回母親的故鄉去了這事,白樾送司慕到魏家也沒人看見,魏老夫人和丁莞莞都以為司慕買了書就和白小寧在一起。司慕當然也不會主動說她幾乎一整天都和白小寧的小叔在一起。
和外婆、表嫂吃過晚飯後,司慕就上樓,進了外婆專門給她準備的書房,翻譯那本法語小說。
丁莞莞親自送了一碟水果上樓來,走到書房門口,見司慕開著筆記本電腦,丁莞莞走進去將水果放在司慕的書桌旁,笑問道:「在做什麼呢?」
司慕正認真地工作,丁莞莞的聲音雖然輕,卻還是嚇了她一跳。司慕拍了拍胸口,轉頭對丁莞莞笑道:「在做出版社的那個翻譯。」
丁莞莞瞭然地點了點頭,囑咐司慕別做太晚了,晚上早點休息。司慕應了,丁莞莞便又下了樓。
而司慕一工作就忘記了時間。她要求翻譯的文字與原著的語言風格、敘事風格高度一致。而她翻譯了一章之後,總覺得有些不妥,語言文字推敲之際,不知不覺就凌晨一點了。
她的頭有些犯暈。司慕不知道是她生病的後遺症還是太晚沒睡的原因。不過,無論是哪個原因,她都不能再熬夜了。司慕保存好資料,關了電腦,快速去浴室洗漱之後,回臥室睡覺。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司慕的腦海里卻出現了白樾的身影。她錯覺他給她捋頭髮,他給她送傘,握著她的手腕,她居然和他在電腦上看了一下午的電影,還有他送他回來時,她頭暈,他幫她揉額頭,而她竟然又在他面前流淚了。司慕不明白自己看到白小寧的小叔時為什麼會有一種莫名的情愫讓她忍不住流淚。
司慕皺緊了眉頭,她越想,頭越暈。司慕只好閉緊了眼,讓自己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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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慕起床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了。外婆和表嫂都不在家。傭人們說她外婆和表嫂都去和朋友們聚會了,並且晚飯也不回來吃。司慕想起自己答應了和白樾一起吃晚飯的事,心中忽然有種外婆和表嫂不在,她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種感覺突然出現時,司慕愣了好一會,似乎她和白小寧的小叔單獨吃飯是一件不能對外人道的事。司慕立即搖了搖頭,阻止自己的胡思亂想。
魏老夫人和丁莞莞不在家,司慕在安城也沒有朋友,所以,除開吃飯的時間,司慕一直都在書房做翻譯工作,直到晚上六點時,接到白樾讓她出去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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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慕換了一套大方得體的衣服。走到門口,她看到白樾的車停在不遠處的榕樹下,正是昨天送她回來時,車停靠的位置。
司慕走過去,拉開副駕駛車門坐了上去,笑著招呼了白樾一聲。白樾昨天對她說過,別口口聲聲叫他小叔,而她還是沒有改口。他睨了她一眼,微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司慕也想起昨天他問她,他真的有那麼老嗎,他讓她不要口口聲聲叫他「小叔」的話來。當時她就是在聽到他這句話後沒有來由地突然流淚了。而她不叫他小叔,又叫他什麼呢?因為她是白小寧的女朋友,她不能直呼白樾的名字,出於禮貌,她還是沒有改口。司慕簡單地以為白樾是不願意她把他喊老了。
「今天在家做了些什麼?」
司慕望著車窗外,想著昨天的事時,忽然聽到白樾問她。她回過頭來,對他笑道:「一整天都在做翻譯。」
「現在做翻譯工作嗎?」白樾從司焱那裡聽說了司慕翻譯過兩本書。
司慕點頭,「算是吧。」
白樾想起九年前司慕退學,沒有完成學業的事來。不過,就算是在她病重時,她也在研究一個課題。他聽她對前來探望的好友劉佩佩和赫敏說,她要把那篇論文寫完,或許論文發表成功後,學院會破例授予她學位。只是遺憾的是,她沒有完成那篇論文就離開了他,一個人承受著治療的巨大痛苦。那篇論文稿的前半部分和論文的參考資料還在他公寓的抽屜里鎖著。
而現在的司慕並不知道自己沒有完成學業。白樾聽司焱說,司慕在溫哥華求學的事,是司焱告訴她的。她當時去找她的學位證書卻找不到,著急得暈倒,司焱就弄了個假證給她。
「有沒有想過做文學研究?」白樾問。
司慕搖頭,「我沒做過。恐怕做不了。」
她那篇論文就是文學研究性的。白樾道:「不要懷疑自己的能力。」
司慕聽出他在鼓勵她,感激地笑了笑,又有些悵然地道:「那個要博覽群書,還要很多專業知識,具備很強的領悟能力。專業上的東西,我很多都忘了。」
「忘沒忘,要試了才知道。」前方紅燈,白樾踩了剎車,停了車後,他側頭看著她。
司慕疑惑,不知要怎麼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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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吃飯的地方,司慕才知白樾是把整個餐廳包了下來。餐廳的光線很暗,輕緩的音樂悠悠地響著,還有梔子花香的味道。而這個季節,並不是梔子花的花期。
司慕和白樾面對面地坐下,服務生拿來兩份菜單,司慕和白樾一人一份。白樾拿著菜單認真地看,司慕卻在出神。她覺得這樣的環境不像是長輩和晚輩一起吃飯的環境,倒像是情侶約會的用餐環境。想到「情侶」兩個字,司慕皺緊了眉頭,她怎麼又在胡思亂想了?她趕緊回神,目光落在菜單上,隨意點了兩道菜。
點完菜後,她發現白樾正疑惑地看著她。她努力讓自己大方地微笑,「小叔,怎麼了?」
白樾搖頭,「沒什麼。」
等菜上來了司慕才發覺她點了兩道自己根本不吃的菜。她拿著刀叉,躍躍欲試了許久才下刀切了一塊放進嘴裡,皺著眉頭吞了下去。當她又要切第二塊時,一隻白皙纖長的手伸了過來,把她面前的那盤端走了,換了一盤新的。
「我們兩個換換。」
司慕聽到白樾說。她霎時抬頭,看著他。白樾緩緩道:「放心,我還沒有吃。」
白樾點的菜也合司慕的胃口。她微微一笑,「謝謝,不過……」不過,她那盤菜她吃了一口。
她還沒說完,白樾就已經吃了起來。司慕只好把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之後,兩個人默默地各自吃各自的,沒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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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了餐,外面已是華燈初上了。司慕和白樾走出餐廳。她正想開口說她自己打車回去,就聽白樾說:「阿慕,我們散散步吧。吃了飯應該消化一下。」
因為白小寧的關係,司慕敬白樾。她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點頭。
「那走吧。」白樾見她還站著不動,不由得開口道。
司慕笑了一下,「好。」
她和白樾一起並肩走了幾步就慢了下來。她依然想著要和他保持一些距離。白樾的手鬆了握,握了松。他知道她始終和他保持著「禮貌」的距離。他想牽她的手,卻沒有找到一個好的理由。
白樾薄唇微抿,目光掃了一眼前方大廈上變換著各種形狀的五顏六色的彩燈,又落在腳下。他身後半步是司慕,他一直聽著她跟著他的腳步聲。
而司慕低頭無意識地走在白樾的影子裡。白樾一轉彎,司慕便踩著著白樾的影子跟著轉彎。白樾忽然停下腳步,司慕撞在了他背後。她一驚,連忙後退一步,說著對不起。白樾回身,眸光柔和地看著她。他想起了在溫哥華時,有一次她也是這樣走在他身後。
司慕說完對不起後,抬頭望著轉過身來的白樾。許是夜燈的緣故,她看到他的神色很溫柔。那樣的溫柔讓她不覺間深陷其中。
「沒關係。」白樾的唇角彎了彎,良久才說了這三個字。
司慕回過神來後,收回目光,微微低了頭。
白樾轉身,又繼續往前走。司慕又跟在他身後。
到了溪邊,有一座木橋。白樾停下腳步,側轉身問司慕,「敢走嗎?」
木橋不高,但是很窄,寬度只能容下一個人,長度有三米左右。四周的燈光也有些暗。司慕有點猶豫,「小叔,還是不走了吧?」
白樾輕聲一笑:「不用怕,我牽你走。」
不等司慕拒絕,白樾已經先一步踏上了木橋,再一個轉身,向司慕伸出手,等她前來。司慕只好走上前去,把手遞過去,溫熱的觸感霎時傳來。她的手被他大手握著。
白樾牽著司慕小心翼翼地在木橋上走。剛開始的時候,司慕的腿有點打顫。白樾讓她不怕,後來,司慕就好些了。她覺得他牽著她,她很安心。
三米的橋走了將近五分鐘。到了橋的另一頭,司慕從白樾的手中抽回手,白樾猶豫了一下,還是鬆開了她。
溪邊比別的地方冷。白樾剛才牽她手的時候就發覺她的手是有些涼。他旋即脫下外套,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阿慕。」白樾輕喚了一聲。他想抱抱她。
司慕抬頭。
她和他站在昏暗的光線里,帶著涼意的春風拂面而過,他們四目相對。
「小叔……」
白樾的心像被什麼揪了一下。他抬手,一隻手指抵在她的唇邊,封住了她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