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張世華看著忽然就跪在地上的周五,也是楞了一下。但當他看清火堆旁跪著的周五,臉上那驚恐的表情時,他也頓時明白了過來。「周五這小子肯定是誤會了。」
不過張世華隨即摸了一下下巴又想到:「自己的笑容有這麼嚇人嗎?」
當然張世華的這種想法也只不過是在其腦海中,電光火石般的閃現了一瞬間。隨即,張世華還不等周五主動認錯,便面帶微笑的對周五他們說道:「都別在地上跪著了,都免禮起來吧。」
周五聽到這話,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頭,望向了張世華。不過張世華臉上表情依舊未變,讓他猜不出張世華的心思。但是張世華身後的鹿哥張明通,也就是他的老上司,卻暗暗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而見此,周五也便將原本想要說的認罪之話重新咽回了肚子。他知道張世華並沒有怪罪他,所以當張世華下令後,他也便帶著什中的兵卒,麻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但周五就算從地上站了起來,卻也不敢直面張世華,想開口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而他這幅手忙腳亂的窘迫樣子,自然也被張世華他們看在了眼中。
見此,還是張明通最先看不下去。輕咳了道:「周五,大人今晚是來巡視營房,看望兄弟們的。」而張世華聽到張明通的話,也面帶微笑的對周五他們說道:「鹿哥說的不錯,我今晚就是隨便轉轉,兄弟們不要拘束,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而後張世華便又笑著周五說道:「五子,今晚是你們負責給大傢伙做飯吧,哪還有飯嗎?如果有,便給我們盛一些飯了,轉了大半夜實在是餓了。」說著,張世華還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而周五聽到張世華這話,也有些驚訝的「啊」了一聲,然而剛等他「啊」完,便聽到張明通呵斥道:「啊什麼啊,沒聽清楚啊你。」而聽到張明通這話,周五才忙回道:「有飯,有飯,我這就為大人盛飯。」
說完周五變忙招呼了兩名機靈些的兵卒,為張世華盛飯去了。
而見周五去盛飯去,張明通才小心翼翼的對張世華道:「大人,周五這小子祖輩是唱曲的,有些貧嘴,等回頭末將一定會狠狠的處罰他,決不會再讓他犯這樣的錯誤。」
張世華聽到鹿哥這話,哼了一聲說道:「處罰,的確是該處罰了。不過不是他,而是你。」說完張世華等了張明通一眼。
張明通聽到張世華這話也有些懵b,然而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他便聽到張世華說道:「這樣一個人才,你身為百戶官,竟一直沒能發現,我看你真是該好好的反省反省了。」
說完這話,張世華便帶著徐明、趙九等人,和兵卒們一起坐在了火堆旁。
只留下了張明通一個人在這發呆,不過這貨終究沒想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他也不敢問。
但是至少他能從張世華的語氣中聽出來,這件事不但不是壞事,還反倒變成了一件好事。至於為什麼會變成好事,他就不明白了。「但管他呢,只要不是壞事就行,反正到最後自己總能弄明白。」
一想到這,張明通摸了摸腦袋,便就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而其實不要是說他了,就連趙九和石十三他們三個,也沒有想明白其中的關節。
這也倒不是因為他們笨,而是因為趙九他們都是純粹的武將,是屬於執行者。而這樣一來,他們想問題的角度和出發點,自然也就不會和張世華這樣一個統籌全局的指揮者一樣。
也因此,他們才會想不通其中的關節。
而如果換成一名和張世華站在相似角度上的人來講,便也就不難想清楚其中的關節了。就比如張世華身旁的徐明,他此時就已經隱隱猜到了張世華想要做什麼。
畢竟可不要小瞧一個會編故事的人,三國演義不就是羅貫中編的故事嘛,可是就因為這個故事,卻讓曹操成為了一個舉世皆知的大奸臣也是因為這個故事,把那位賣草鞋的劉皇叔,樹立成了仁義君子、道德典範。
雖然現在還沒有三國演義,但是卻已經出現竇娥冤了。
而身為知識分子兼白蓮堂主的徐明,自然也知道這種故事帶來的輿論力量有多可怕。
看一看那幾個聽周五講故事的新卒就知道,他們現在看向張世華的眼神,已經不單單是面對主將的崇敬了,而是有些像是白蓮狂信徒,看向韓山童和劉福通時的眼神,眼神中帶著的是狂熱與崇拜。
本身就是邪教頭子、白蓮高層的徐明毫不懷疑,如果在讓周五這樣講下去,張世華絕對可以被樹立成在世神。畢竟謊話只要說的人多了,就自然可以變成真話。
譬如「皇帝是天子」這樣的謊話,現在的中國老百姓有幾個是不相信的呢。別說是文化知識不高的老百姓了,歷史上就連某些腦殘皇帝,對這樣一個謊話都深信不疑。
什麼自以為自己是天子,有天命護佑,然後就開始奢靡享樂,最終把國家弄得烏煙瘴氣,甚至還因此亡了國的傢伙中國又不是沒有。甚至就連楚霸王項羽,戰敗與亥下,丟掉老婆逃命時,還死鴨子嘴硬,說什麼:「此天亡我也,非戰之罪。」
你光看這一點,你也就能知道咱中國古代的老百姓到底有多迷信了。
有些扯遠了。再說張世華,對於國人的這種迷信思想,張世華心中自然也清楚得很。
不過和徐明想法不同的是,張世華可不想把自己樹立成一個在世神。不單單是因為張世華現在還是劉福通的部下,條件還不准許更是因為一支靠宗教組成的軍隊,在中國註定不是長久的。
其實不只是在中國,在世界各個地方都是如此。
這些信徒和宗教組成軍隊,在一開始的確可以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力量,譬如:「紅巾軍、黃巾教、太平天國之類的,在一開始他們都爆發了難以想像的力量,也都曾一度占據這個帝國的半壁江山,但是同樣,他們也都豪無例外的失敗了。」
「而且他們崛起的越快越猛,他們便也失敗的越快越猛。由盛轉衰往往就在那幾年時間,他們就好像是清晨的大霧,看似可以吞噬天地,可當陽光出現,他們便會徹底的灰飛煙滅。」
「怎麼說呢,他們就好像是一柄細長的薄背柳葉刀,鋒利是鋒利,但是後勁不足。換句話說就是,這樣的軍隊打順風仗或許還可以,但是卻根本打不了硬仗持久仗。」
「而這,倒不是因為他們信仰不夠堅定,相反越是狂熱的宗教主義者,就越沒辦法打硬仗。因為假的終究是假的,謊話你即使說上一千遍一萬遍,它在本質上依然還是假的。」
「神是不可能存在的,更不可能會幫你打仗,助你勝利。所以一旦狂熱的宗教主義者,在戰場上戰敗,那麼他們全部的信仰自然也會被現實徹底的擊碎。而這也是為什麼,類似於白蓮教這樣的起義軍,只要一次戰敗,就能摧毀他們一切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