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證物證面前,安世弘咬牙切齒,心裡直冒煞氣,看來是他待底下人太仁慈了,以致於明明家人被他握在手中,那幾個人還是反了水。既然如此,就怪不得他下狠手了。
安世弘心緒已定,面色平靜地冷笑:「好大的膽子,竟敢離間起咱們君臣間的關係來了。即刻將人發往刑部,不惜任何手段代價,定要詳細審問個明白。」
如此處置,儼然與他無關了,眾人雖心中仍有疑惑,卻也不敢直接跳出來就證詞指責於他。更何況當日派人圍了盧郡王府的乃是大行皇帝,眾人越發沒法開口說話了。
安世弘到底心虛,少不得又一番解釋。
盧郡王府是否有罪,國喪結束,自然要審個明白。有罪不會放過,無罪自然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現在還沒有定罪,他沒有道理私下處置,況且盧郡王府不僅與他無私怨,而且安世誠與他關係一向頗佳。
安世弘福至心田,一錘定音道:「這必是敵國用的離間計。」
如此一來,倒是側面反映出安世誠確實是個忠臣來了。
安世弘為表示此事確實與自己無關,索性以未來帝王的身份宣布暫時解除對盧郡王府的拘禁。
安世瑜便又出來道:「奸細未查明,小心他們狗急跳牆,孤注一擲,如此盧郡王府怕不安寧,還請殿下另派人手前去護衛一二才好。」
安世弘原本是想著就勢撤去人手,更方便他動手行事,反正到時推給敵國奸細就是了。
不想安世瑜這個沒眼勁兒,專和他做對,令他失了先機,為表明自己的無辜,少不得暫時忍耐,等待機會。
安世煥等人又來附議。
安世弘心中恨極,只得點頭道:「卿等考慮的極是。」
於是親點了袁氏兄弟帶著一隊人馬護衛盧郡王府。
盧郡王府一家被拘禁多時,終於可以走出府門來到人前。
皇后和太子多有安撫,盧郡王等人自是不住謝恩。看著聖眷不減,眾王公大臣們卻都不是傻的。
先前眾人大多只當拘禁盧郡王府,乃是例行公事,然先是大火,後是蓄意毒害,雖然暫拿敵國離間計搪塞過去,他們倒越發明白安世弘一定要除了盧郡王府的意圖。
雖不知原由,也直覺盧郡王府可能含冤,但僅憑安世弘的帝王身份,眾人就不敢忤逆,更怕惹火上身,故對盧郡王府一家子多有疏遠。
反正是哭喪時期,人人一臉哀淒,俱沉浸在傷痛之中,也不用人情寒暄來往。
倒時劉娘娘因為馬上就要見到兒子,卻是心焦又欣喜。
在皇后處走個過場,得了空就趕到哭靈的大殿來,一圈巡視下來,終看到正跪在角落的那一家子。
劉娘娘貪婪地看著安天祐。
安天祐是公認的傻子,雖年長些,卻得了照顧,不用和祖父叔叔去前邊跪哭,此時正和弟弟一起跪靠在母親丘如意的身邊。
從前也不是沒見過,只是因各種原因,看他不順眼,如今得知這個孩子是自己兒子的轉世,且還是帶著記憶的,劉娘娘怎麼看怎麼順眼,雖容貌不同,她卻覺得安天祐的一舉一動,和自己兒子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此時正恰是休息時分,劉娘娘身分特殊,跪在殿內的眾人少不得起來見禮。
安天祐心中嘆惜,到底母子一場,見她眼巴巴看過來,他身為兒子的豈能心靜無波,少不得窺人不注意,悄悄兒地行一禮。
劉娘娘見他如此,心裡喜不自禁,然再想到過往種種,不由又是喜歡又是心酸。
丘如意抬頭看見劉娘娘面上喜怒難辨逼視著兒子,前塵往事湧上頭,深恐又生事端,暗地裡拉過兩個兒子來藏於身後,隔了劉娘娘的視線。
劉娘娘不由暗哼一聲,哂笑丘如意的小家子氣。
終久怕暴露兒子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眾人面前,劉娘娘也不敢肆意,不得不強自收回目光,隨意說幾句話,便離去了。
臨出殿門,忍不住又看一眼,只見兒子乖巧地偎依在丘如意身邊,心中一嘆,強忍了酸意,出來悄悄尋了盧郡王說話。
劉娘娘直截了當道:「想來你也都知道事情始末了,若想解了你府中的困境,只有坐上那個位子。我會助你家一臂之力的,只是那個位子只能是安天祐來坐。」
盧郡王忙道:「那是自然。」
他已經想明白了。上至劉娘娘,下到李全,他們要的是安天祐重新坐上帝位,自然不會坐視皇位花落他人頭上。
即便那人是安天祐今世的父親也不成。
人性難測,他們不願意冒險。
如今劉娘娘當面直截了當地明說,他也沒覺的意外。
他們一家子真沒有什麼野心,只是被逼到這般地步,為了活命,才不得不爭那個位子。
而且爭皇位最大的原因,也是因為安天祐就是長興帝。
只要長興帝在,梁王父子就算不得正統了。故一向忠君的盧郡王不得不舍上全家性命來盡忠。
他到底心裡還是有些顧慮。
他了解兒子安世誠,知道他的目標一向是做個忠臣良將,從未有過爭帝位的壯志雄心。
但旨意上寫明是傳位給安世誠,若安世誠還活著,不管安世誠有沒有帝王心,安天祐一個孩童怎麼也不能越過他被擁立為帝。
當然也可以說出安天祐乃長興帝轉世的真相,只是太過驚悚離奇,就算宣之於世,天下人未必會信,或許會被人拿來攻訐:一切都是劉娘娘為再次執掌朝撒下的彌天大謊。
如此一來,帝位之爭,越發困難重重了,畢竟梁王父子的皇位經過這幾年,已是坐得穩了,推翻重來,談何容易。
說來說去,還是安世誠擋了安天祐的道了。
只要安世誠死了,安天祐便能名正言順的去爭奪皇位。
皇位之爭,向來殘酷,為了忠義,捨棄妻子兒女的,史書記載的亦是不少。
但真臨到自己頭上,盧郡王還是捨不得兒子去死,雖然兒子現在尚不知生死。
盧郡王決定要為兒子爭取一次生機,於是低泣道:「娘娘一向智謀無雙,還請指點迷津,救我兒一條性命。無論如何,他總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