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月,從稀城人視野中消失;
城市丟下了,無法供給自身的土地;
飛升的艦隊將按照記憶,飛向那應許的新鄉。
原血之人,帶著祝福,進入彼此連接的海;
紫血之人,背負詛咒,困在現實與地獄的隔間。
超我的連接。
稀城研究所。
「我是米利安,首先我既是稀城最聰明的人,也是最重要的人。既然次席給你們的任務是協助我,那麼你們就需要嚴格聽從,我的所有命令。最重要的是任何時候,都不要讓我把話說兩遍。知道了嗎?」
米利安身上永遠套著白色的大褂,胸口口袋上永遠卡著三支筆,金髮金絲眼鏡永遠一幅儒雅的學者氣質,神情中帶著一絲自負與狂熱,和永遠不把話說兩遍。
「知道了,五席!」雲霓小隊應聲道,此刻木冰的假期正式結束。
「為了你們能夠跟上工作的節奏,我簡單介紹下,目前研究所的主要工作。」
「知道了,五席。」雲霓小隊內心吐槽,又上課。
「首先研究所本身,有無數並行的研究項目,這些需要你們自己後續跟進。
目前的重點項目,我現在向你們介紹。
我先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知道系統是什麼嗎?」
雲霓舉手回答:
「五席我知道。系統是一套凌駕於所有網絡之上的一套智能算力核心,是控制稀城成為艦隊形態時的主腦,是不足萬人的紫血卻能駕駛龐大艦隊的關鍵,是稀城依靠生長水晶自動化生長的,的~,哎對,的圖譜。」雲霓深吐一口氣,差點背忘了。
「沒有錯,系統還有更多的功能,但這些不是這次的重點不是它們,先不展開。
系統一套智能算力核心,那麼本質上就是一台超級計算機。而如果要滿足整個稀城的算力需求,這台超級計算機應該比希望號還大!可是除了到處都是的前端控制台,你們誰曾見過系統算力核心的存在?」
「沒見過,那是為什麼?」木冰適時的露出震驚的神色,當好一個捧哏。
米利安臉上露出了狂熱的神色,痴迷的看向上面說出:
「因為算力核心不在稀城,也不在現實,而在那現實之上,那原血意識融合的意識海洋!」
「啊?不在現實中存在?意識海洋不是一種集體潛意識意象嗎?假的變成真的?現實的邊界呢?」木冰真的震驚了,連著追問道。
「那好像當原血也蠻辛苦的,醒了要辛勤工作,睡著了還要當人肉計算機。這樣我就平衡多了,原來不只有紫血這麼慘。」李惜白吐槽道,木冰再次震驚,喂,那不是重點。
「也挺好啊,至少不是一個人。」雲霓呢喃道。
米利安神色變得更加瘋狂,猶如一個虔誠的狂信徒。
「這才是系統最為美妙的地方,從人類出現,到如今的不知多少萬年以來。人類的認知,從始至終被局限在自己眼前,而系統它突破了這層限制,帶著人類一窺現實之外的維度。或許那才是真正的宇宙,那才是真正的真實,真正意義的造物美感。」
「那我們需要做什麼?系統不是已經很完善了嗎?」木冰追問道。
「系統確實非常完美,它只是需要我們,做一些不足掛齒的微小工作。它是最完美的算力核心,只是作為新生兒的它,並不能理解稀城需求的判斷與計算。所以我們需要做一些微小的『翻譯』工作。」
「具體是哪些『翻譯』呢?」木冰疑惑道。
「都是一些很簡單的微末工作,很好學的,你們不要擔心。
包括但不限於《系統語言編寫》《深度探索對象模型》《馮諾依曼計算機》《算法導論》等等,總計421本必選與大概幾千本非必選吧,怎麼呢?這些都不難的。」
「微~微小嗎?不難嗎?」雲霓語氣打節,恐慌道。
米利安沒有說話,只是瞪了她一眼。
「知道了,不說第二遍嗎。」雲霓氣短。
「這是我的榮耀,能夠成為這完美系統中,微不足道的螺絲釘,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人類事業的一部分。我米利安,何等的幸運,又何等的光榮!」
米利安說著說著,雙手上揚仿佛在擁抱著什麼。
雲霓小隊的成員互相對視幾眼,不由的同時嘆了口氣,看來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啊。
比起成為一家內卷企業的員工更慘的是,當你發現你的老闆,是個比你還要不要命的變態時。
米利安整理一下領口,手指輕捏了下胸口的三支筆,似乎想把它們擺的更整齊些。
神情從狂熱中,慢慢地變的平靜下來,開口說道:
「系統的美好,需要你們通過這些簡單的訓練後,就能體會到。現在我們來深入講一講《系統語言編寫》,」
雲霓小隊,三人的眼睛中,都逐漸失去了光。
自我的囹圄。
時間回到月沉之際。
「這麼說來,囹圄是痛苦的根源,而異能是痛苦所至?」木冰不確定的說道。
「我不知道。」李惜白還困在自己的情緒中。
沉默了一會後,雲霓開始慢慢講述自己的囹圄。
「我的囹圄中沒有那麼精彩。
我可以看見草原雪山,聽見淅淅地雨聲,聞到青草混著泥土的氣味,品嘗到雪山融雪的清甜,觸摸到陽光的溫熱。
這一切都很清晰,我時時刻刻,都可以感知到這些美好。
但是這裡沒有人,只有一遍遍重複的風景。
我太清醒了,所以太孤獨了。
我想念著希望號上看到的人潮,我想念著曾進行過每一次對話,我想念著每一次飛船比賽中歡呼的所有人,也想念著你們。」說到這裡雲霓的臉上一紅。
「我是彩虹之上的霓,我是白雲之上的霓,但心卻好像被深埋在,無窮無盡的泥土中,逐漸地窒息。」
木冰用手掌輕輕撫摸著雲霓的頭髮,雲霓也半依靠在他的身上,她在微微的發抖。
兩人的心此時也靠的很近,慢慢地情緒過去之後,雲霓恢復了平靜。
只剩下木冰沒有說過他的囹圄。
「我是不眠者。」
「那你是不是沒有囹圄啊,太好了。」雲霓開心的說道。
然後木冰搖了搖頭,繼續平淡的述說:
「我不確定,史蒂芬妮對我說過『沒有紫血能夠逃過囹圄』和『與自己對話』。
既然囹圄沒有逃犯,那我一定在囹圄中。
我曾在意識下沉時,曾見過一個霧中人,他孤獨在一片荒原上,上面瀰漫著厚厚的濃霧,天空則掛著一輪紅色發光圓球,天色是昏昏沉沉的紅褐色。
我沒有他的感覺,也沒有他的記憶,但不知為何,
我覺得,他可能就是我。」
木冰停頓了一會,房間內很安靜,種種的線索此刻終於被他釐清,他繼續說道:
「那個『我』可能永遠無法離開荒原,換來了我擁有了去任何地方的能力;
燈泡沉浸在孤獨之中,換來了連接人心的力量;
白白逐漸失去了三感,換來了某種意義上『無敵』。
我們都付出了代價,才能獲得這份特殊的能力。
而這就像是一場交易。
只是,是誰與我們交易了呢?」
本我的野獸。
艦隊的引擎發出燦爛的光芒,連接成一片光海,推動著艦隊遠離暗月的引力場。
光海是黑暗中的唯一蠟燭,而在一片絕對黑暗的空間中,蠟燭的光芒照亮了周身一些石頭,也在光明與絕對黑暗的中間,形成一片陰影。
光影隨行,有光的地方,才會有影子。
希望號是艦隊中最為璀璨的光,同時也讓自身的影子覆蓋了最多的艦隊。
圓月之廳。
史蒂芬妮的房間永遠光亮,因為她可以凝聚光。
她不能創造光,但可以影響光。
除了系統之外,她也是唯一可以通過光,影響生長水晶的異能者。
所以即使是叛亂中,她的對手也不會選擇殺死她,因為她是整個稀城的一張保命底牌。
此刻,艦隊剛剛飛升,她也處理完飛升的過程,帶來的一些瑣碎事情,正從主控室回到圓月之廳的路上。
史蒂芬妮走到一處走廊里,走廊的盡頭就是圓月之廳。
走廊上,不知被誰放了一面鏡子。
史蒂芬妮停在鏡子前面,看著鏡子。鏡子中有她背後的牆面,與長長的通道。
卻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