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沒有床,休息的地方鋪一條毯子就算是床。躺在冰冷堅硬的地上,舒伯特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是押運員,帝國中央銀行的工作人員,在特耐爾這裡也算是一個中產階級,一個月的純收入有差不多二十塊錢以及大概五塊錢的補貼。他曾經一度認為自己會在這個崗位上干一輩子,然後拿上一筆豐厚的退休金過著平凡且平靜的生活。他的確是這麼想的,並且以此為目標不斷的努力。
可是沒想到,現實和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他從正義的一方突然間變成了邪惡的一方,可能在這個過程中存在許多他無法抗拒的因素,但無論是什麼干擾了他,他現在就是一個壞蛋,一個劫匪。就在白天的時候,他還想過如果有機會能夠洗脫自己的罪名,同時又能保證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他一定會把杜林這群人給供出去。
但是當那沉甸甸的十萬塊錢揣進懷裡的時候,當他枕著那十萬塊正在這裡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已經沒有了任何其他的想法。
他在銀行干一輩子,可能會有三千塊的退休金,曾經他認為是很龐大的一筆資金。但是和現在一比較,那三千塊根本連個屁都算不上!難怪那麼多人願意去做壞人,不是他們想要做,而是被這個社會給逼的!舒伯特為杜林他們的行為找了一個藉口,可能這麼想的話能夠開解一下自己。
有了這十萬塊,足以讓他過上富足的生活,等這件事結束之後,帶著家人離開這裡,換一個身份,去一個誰都不認識他們的地方幸福的生活。在對未來的憧憬中,他緩緩的陷入了夢想。
這一夜無法入睡的不只有舒伯特一個人,很多人都無法入睡,特耐爾城帝國中央銀行的劫案牽動了許多人的心弦,特別是某些陰暗的人,他們認為銀行被劫絕對不是孤立事件,這些劫匪甚至有可能是來自革命軍,目的就是那半噸黃金。通過這種方式搜集資金的同時破壞舊黨針對革命軍的計劃。
不過不管別人能不能睡著,總之杜林睡的很安逸,十塊金磚的意外收穫讓他更加能夠貫徹自己的計劃。剩下來的事情只有兩件,第一是洗脫自己身上可能的嫌疑從容的消失,第二就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第二天一大早,杜林就離開了地窖,他需要到街上轉一轉,望望風。有時候躲避並不是洗脫自己嫌疑的最好辦法,反而會把別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想想看,這邊才發生了一件事情,那邊人就消失了,不懷疑你懷疑誰?人們都知道慣性思維不一定是對的,可是每個人都願意去相信慣性思維,以及主動或者被動的承受一系列的後果。
一大清早的街道上就已經有了不少人,經過一夜的發酵行人們都在討論黃金大劫案的案情,好像每一個人都是資深的偵探專家,能夠一眼看穿案件表面的東西,看清楚本質。街頭巷口都有巡警在審視每一個路人,在巨大的壓力之下,這些警察也不得不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量來全力偵破此案。
杜林從路邊買了一份納巴卷餅一邊啃著一邊漫步在街頭,納巴卷餅是一種類似夢境中墨西哥卷餅一樣的東西,用小麥麵粉煎一張薄餅,然后里面卷上足夠多的牛肉和蔬菜,淋上醬汁就算完成了。是一種非常簡單快捷的小吃,不少上班族早上都用這個來充飢。
他一邊啃著納巴卷餅,一邊喝著一杯果汁,剛走了沒有幾步一個人就擋住了他的路。
「我需要你!」,修恩鬍子拉碴的望著杜林,他的臉色很不好,有一種憔悴的感覺,眼窩深陷,而且還有一種不健康的黑紫色。這段時間在奧爾奧多他過的並不舒服,雖然說州長的確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應該適當的照顧他一下,可這樣的情況並沒有發生。修恩並不清楚因為自己的過失差點導致新黨黨魁馬格斯利用自己兒子死亡來籌建的違禁品調查局差點夭折,所以他自然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應該保護他的州長,反而對他非常的冷酷。
正是因為修恩濫用職權「槍殺無辜市民」並且「栽贓陷害」死者的行為,讓舊黨一些人提出了質疑。如果沒有一個有效的手段來約束一個權力界限模糊的執行部門,這無疑是一場災難。舊黨高層認為既然違禁品調查局已經建立,就沒有必要糾結該不該取締這個部門,而是建立起一個新的監督機構專門監督違禁品調查局的行為。
就在舊黨打算以修恩作為典型例子來推動針對違禁品調查局的監督機構成立前夕,恩斯特自首了,讓舊黨的動議沒了聲音。所以修恩這段時間過的並不好,他差點成為了新黨的「罪人」,好在最後恩斯特為他挽回了一局,讓他不至於太慘。可州長已經讓人給他傳話了,如果在三個月里看不見他有任何建樹,那麼他一樣會丟掉局長的位置,被發配到其他地方擔任一個最基層的探員。
他又一次被逼到了絕境,在特耐爾城中唯一能幫助他的,只剩下杜林一個人。
杜林慢條斯理的啃著卷餅,經過煎烤的牛肉條散發著迷人的香味,爽口的蔬菜和美味的醬汁簡單的將這份便宜的早餐調出了不錯的味道。他偏了偏頭,「找個地方坐坐?」
在不久之前,修恩雖然沒有明確的說出來,但是依舊錶現出了一種強勢的態度。可現在,強勢的不是他,他只能選擇同意。
路邊就有一些露天的咖啡店或者點心店,兩人選擇了一個沒什麼人的地方坐了下來,周圍有一圈籬笆,他們的座位離店門隔了幾張桌子,如果有人想要偷聽的話肯定會被發現。
叫了兩杯咖啡以及用於清理口中澀味的小蛋糕,修恩拿出一張一塊的紙幣塞進了服務生的手裡,然後抬頭望著他,「沒有叫你的話,你最好別來,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目送服務生離開之後,修恩看了一圈四周,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要幫我,他們給我的時間不多,如果不能在一個月內做出一定的成績,他們就會把我踢出局!我沒有時間等著你和卡魯爾競爭然後看他露出破綻了,我們需要更加積極的主動出擊。」,說到卡魯爾這個名字的時候修恩有些咬牙切齒,毫無疑問他把卡魯爾記恨上了,也包括那些針對他的人。
杜林不動聲色的將最後一點卷餅吞下去,舔了舔嘴唇,向後靠坐在椅子上,翹起了腿,「你想我怎麼做?」
「立刻開始鋪貨,卡魯爾絕對會找你談,約一個偏一點的地方……」
修恩沒有說完,杜林就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你的意思是要我布置現場然後等著你來抓我和卡魯爾?你怎麼保證我的安全?」,修恩已經瘋了,杜林確定了這一點,他是打算把自己當做誘餌連同咬勾的魚一網捕盡。
修恩望著杜林,目光深沉,「我會在半路讓你離開。」
「可是你堵不住卡魯爾的嘴!」,看著修恩張口語言,杜林拍了拍手之後攤開,「我們暫時不討論後面會怎麼樣,你滿足我兩個條件,這件事我做了。」,修恩點了點頭,杜林才繼續說道:「第一個要求,最近一段時間普朗多可能要找我麻煩,你幫我攔住他,不管你怎麼做,一周時間裡我不希望他來麻煩我。第二個要求,收拾了卡魯爾之後特耐爾城的私酒市場歸我,而且你不能找我的麻煩。當然,我也會配合你在這裡的工作!」
修恩幾乎沒有考慮就點頭同意了杜林的要求並且伸出了手,「完全沒有問題,我答應了。」,杜林沒有遲疑的與他握了握,修恩鬆手後站了起來,將咖啡一飲而盡,拿著小蛋糕咬了一口就朝著外面走去,「我需要布置一下,等我聯繫你。」
杜林平靜的坐在椅子上,望著修恩逐漸遠去,臉上的笑容逐漸變的冷冽起來,他知道自己的計劃要儘快實施了。修恩已經瘋了,瘋到不顧一切後果的想要抓到一條大魚來證明自己的能力,杜林兩個要求中第一個他是認真的,違禁品調查局具有很高的權限,完全有理由讓普朗多短時間裡不能找他麻煩。
但是第二個要求則是杜林的一種試探,如果修恩不答應,意味著他還非常的理智,他還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杜林的身份。但是他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他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實現這個諾言,他在騙人。第二種可能是他或許打算把杜林也當做是他「豐功偉績」的一部分,像上面證明自己不是無能的傢伙。
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修恩已經不是理想的合作夥伴了。
杜林抿了一口咖啡笑了笑,在這座小小的棋盤就上已經上演了如此精彩的亂戰,如果換到了更大的期盼,又會有怎樣的精彩?
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