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聯邦和帝國漫長的談判拉鋸戰終於結束了,聯邦承認戰爭失敗並且賠償帝國等同於一百億星元的聯邦盾,分十年支付,在全部支付完之前,帝國將把控聯邦與帝國之間的關稅權和貿易權。
一切就像是二十多年前的重演,只是這一次的失敗者成為了聯邦。
與此同時帝國和聯邦在停火協議之後又達成了一項讓很多人都看不懂的新協議,帝國每年都會以免息貸款加物資援助的方式對聯邦進行「人道主義」幫助,並且承攬了大量的城市重建工作,幫助聯邦恢復在戰爭中被打爛了的城市。
如果只是單獨後面的一項大家還是清楚的,幫聯邦重建,那麼聯邦肯定要給錢才行,怎麼定價肯定建築商說了算,可為什麼帝國明明打贏了戰爭,卻還要給聯邦錢,給聯邦東西?
有不少始終秉持著陰謀論基調的社會民眾認為,帝國的高層中一定隱藏著來自聯邦的間諜,所以內閣在被欺騙蒙蔽之下,才做出了如此昏庸的決定。
「然而人們永遠都不會明白,短期政治永遠都是不會錯的,即使是長期的政策有可能會錯,錯的也不是制定政策的目的和人,錯的是時代的進步,讓原本的計劃偏離了目標!」
在馬格斯的房間裡,馬格斯坐在書桌後看著慵懶的眯著眼睛曬著太陽的杜林,有些不滿的叩擊了兩下桌面,「你聽明白我說什麼了嗎?」
看著這個懶怠的小子馬格斯就有一點生氣,接觸的多了,更加的自然了,卸下了偽裝之後杜林一點也不像他平時表現的那麼……幹練。他總是會在下午偷懶,儘管馬格斯理解年輕人需要長身體,下午犯困很正常,可他們並不是普通人,無法享受到普通人可以享受的一切。
這個社會,這個國家給予了他們太多的關照和特權,他們必須捨棄掉這些毫無意義浪費時間的東西,去思考如何讓這個帝國變得更加強大。
「啊?啊!」,杜林揉了揉眼睛,稍微坐直了身子,「我聽見了。」
昨天晚上睡的有點晚,本來想要和奧菲莉雅共同的追求一下靈魂的升華,在訂婚前讓心靈頻率同步,不過很可惜,小姑娘最後還是逃回家了。然後凱文又找了他,兩人一起喝了一會酒,酒這個東西越喝越精神,聽了一場午夜場的歌劇,然後運動了一會才睡覺。
現在莫名的有些犯困。
馬格斯嘿嘿的笑了一聲,這笑聲里透著一股子寒意,讓杜林精神了一些。
他敲了敲桌子,問道,「聽見了?很好,那麼談談你對援助聯邦的看法,別說那些混賬的話!」,他其實還沒有解釋這些事情,政治這個東西一部分靠個人能力去理解,另外一部分則是需要有人教授,缺一不可。
為什麼貴族的精英教育能夠培育出比普通社會家庭更多的精英份子,其實道理很簡答,每代人累積下來的經歷都會以書面的方式灌輸到這些貴族年輕人的腦袋裡,看上去大家都在同一條起跑線,只是別人在跑,他們開車,終點線也稍微靠前了一些。
杜林缺少這些累積,所以馬格斯一直在為杜林「補課」,當有了一些新政策的時候,他就會拿來作為案例分析給杜林聽,讓他明白為什麼內閣會制定一些看上去和社會主流價值觀相違背的政策。
這次對聯邦的援助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也是之前沒有做過的,馬格斯認為這也是杜林需要理解並且悟透的東西。
只是看著現在杜林這副困的要死沒精打采的樣子,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哎呀!」,杜林撓了撓頭,拍了拍臉讓自己精神一點,然後思考了一會,給了一個解釋。
「其實很簡單啊,我們把資金援助和物資援助拆開看好了。」,他在馬格斯皺眉頭中點了一根煙,然後走到窗台邊推開了窗戶,半拉屁股壓在窗台上,他這些舉動真的簡直不成體統,不過他沒有說什麼,有些事情很容易就能扭轉過來,有些事情卻需要更長的時間。
杜林一邊抽著煙,一邊說道,「給錢,無非是按撫聯邦一些殘餘的極端反抗勢力對帝國的仇視,通過加大宣傳的方式將這場戰爭抬高到國家和國家之間的問題上,並不涉及到社會和個人,用資金援助緩解整個社會對帝國的仇恨情緒。其次,這些錢進入了聯邦之後會加速星元在聯邦的流通範圍,通過無聲的貨幣入侵改變一些聯邦人的觀念,加深聯邦人對帝國的認可程度。」
「加上必要的還款期限,可以進一步有效的調控聯邦經濟方面的壓力和成長空間。」
「其實老實說這招我覺得很低級,聯邦應該會有有效的反制措施,他們極有可能會把這筆錢拿去作為發行聯邦盾的保證金,而不是進入市場流通,除非在接下來的重建工作中,要求所有的承包商都必須使用帝國星元結算,但我覺得這很難。」
「況且對於社會中大多數的普通人來說,他們還接觸不到太高級層面的東西,或許短時間裡他們知道帝國每年都會援助他們一筆資金,但是很快他們就會忘記。可真正知道並且享受到這筆錢所產生的效用的人,往往都是聯邦社會的中上層,都是聯邦體制下的利益既得者,他們才不會把這些好處擴散出去。」
「再談物資援助的問題,其實這個問題和上面那個問題是一樣的,通過輸出工業標準的方式達到一種無聲入侵的目的。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城市在使用我們援助的物資,這些城市的工業標準也將按照帝國的工業標準來執行,這意味著聯邦的工業領域將出現兩種標準。」
「在帝國國力越來越強大,工業水平更加先進的背景下,更多的企業會逐漸的開始改變標準選擇,從聯邦標準趨向於帝國標準,完成在工業上的標準統一。當帝國的工業發展進入一個新的領域時,極有可能全面取代聯邦標準,讓聯邦的工業受制於帝國的工業發展和技術規模。」
「一個國家是否強大,工業水平是一個重要的標準,當整個聯邦的工業環境都在遵守帝國工業標準的時候……」
他吐了一口煙,瞥了一眼馬格斯,「在工業這一塊,我們說了算。」
馬格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又有些好奇,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嗎?或者其他什麼神鬼之類的東西?
杜林的智慧,他的成熟,他的觀點,他剖析問題的角度以及對問題本身的理解,完全不像是一個農夫出身的鄉下小子。可以說在很多問題上,他比一些接受過更專業,更高級教育的人更專業,他就像是……一生下來就知道這些東西那樣,這讓人難免的會懷疑一下自己對世界的認識。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沒有一個很清楚的認識,就像杜林說的那樣,當他們援助聯邦的物資,工業生產機械開始發揮作用的時候,也就是聯邦工業開始崩塌的時候。
最簡單的一個例子,當一台價值一百萬的機械的主軸壞了怎麼辦?
是花幾千塊買一根帝國生產的主軸,還是忍痛拿出一兩百萬買一台聯邦制的新機器?
就算擁有這台機械的主人是聯邦官方人員,幾千塊和一兩百萬之間的比較他們還是能夠分辨出該如何做出選擇的。
但是,杜林是從什麼地方獲取這些比較偏門的知識的呢?
馬格斯想不明白,但是這也不妨礙他對杜林持續的欣賞,一個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年輕人出生在帝國,並且被他發現,然後拉入貴族的圈子,這是帝國的幸事。
至於說杜林會不會是聯邦或者其他國家培養出來的高精尖政治人才,派來潛伏在帝國的,馬格斯一點也不擔心。
如果有一天杜林真的做到了首相,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銷毀一切能夠影響他的東西,包括了那些虛無縹緲的猜測。
臥底臥成了最大的頭,誰派他臥底,誰就是他最大的敵人。
當然,該查的還要繼續查,不管怎麼樣總歸要弄清楚,這小混蛋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了解的這一切。
「馬格斯叔叔,我的考卷能得幾分?」,杜林隨手一彈,煙屁股就被彈出了窗外,落在人行道上濺出了幾點火花。
馬格斯哼笑了一聲,「勉強及格……」
「我覺得我能得a+,一百分!」,杜林抖了抖衣服,重新坐下。
馬格斯略微有些咬著牙的說道,「我才是考官!」
現在停戰協議已經簽訂,這也意味著杜林和奧菲莉雅的訂婚典禮即將臨近,初步訂在九月。
好日子一天一天臨近,杜林和奧菲莉雅的關係也不斷的升溫,在九月七日這天,兩人在帝都的郊外舉行了訂婚典禮。
主要是來的人太多,沒有適合的場地,而且這場訂婚典禮也不太適合放在皇宮,大家一合計,乾脆露天辦了就算了,到了他們這樣的地位,其實對場合的要求反而不那麼重要。
無論在哪裡,馬格斯始終是馬格斯,也始終是帝國首相。
杜林,也終究是那個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