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家國 中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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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多久，漢生心情就好了，他這人，不記愁事兒。

    漢生起身回到長崎公館，看到漢民傻呆呆坐在沙發上，問道「漢民，怎麼這麼快，進展如何？」

    漢民搖搖頭，不答。

    漢生湊上來，問道「我教你的都做了嗎？」

    漢民搖頭。

    漢生又問「那，我教你說的呢，說了嗎？」

    漢民搖頭。

    漢生奇怪道「那你幹嘛了」

    漢民道「我就送她回家啊，到了我就回來了」

    漢生搖頭嘆氣，道「他倆怎麼給我生了你這麼個弟弟，我昨晚跟你說一夜，全白說了」

    漢民臉紅道「你……你出的都是些什麼主意啊，我……我說不出口，我也做不到」

    漢生冷嘲熱諷道「你能做到什麼，吃飯？睡覺？不用是個人了，狗也能做到的，還要你做？」

    漢民道「我覺得你教的根本就是邪門歪道」

    漢生生氣了，道「老子教你怎麼討老婆，這他媽的也成了邪門歪道了！」

    漢民道「你這跟我誨淫誨盜，還不算邪門歪道嗎？」

    漢生更生氣了，把帽子狠狠一摔，道「放屁！老子教你摸她手，教你親她嘴，這叫誨淫誨盜啊？」

    漢民不耐煩地搖搖頭，道「反正我說不了，也做不了」

    漢生道「哼，愛做不做，就你他媽這種悶蛋，討個屁老婆啊，天天跟你那些破書過日子吧！」

    漢民繃著臉不說話了。

    漢生上來杵漢民一拳，漢民皺眉問「幹嘛？」

    漢生道「我以前不認識松下治夫，也就算了，今天突然冒出來個他，看見了吧？見識了吧？那貨是硬往上生撲啊！我瞅著都揪心！你他媽就不怕？」

    漢民強作鎮定道「我怕什麼啊？」

    漢生已經看到了漢民的害怕，他要把這「害怕」再放大一些，放大到漢民難以忽視的程度，他淡淡道「對，你不怕！以後啊，你們鄰里鄰居的，你就看著松下那貨跟綾子親親抱抱，就看著他們甜甜蜜蜜、相依相偎，就看著他們抱著他倆生的小孩兒，在你門口晃來晃去，然後呢，你呢，就坐在台階上，吟你的詩，怎麼說的來著，噢，對了，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嘛！多好啊！多他媽溫馨啊！」

    漢生的言詞，終於在漢民大腦的加工下，變成了腦袋裡一幅幅精緻描摹的畫面。語言是抽象的，不能直觀理解，加工後的畫面就不一樣了，它直擊漢民的靈魂，那些通通變成了擺在面前的巨大威脅！

    漢民小聲道「綾子說她不喜歡松下」，他還在不著痕跡地安慰著自己。

    漢生罵道「這你他媽也信吶！就算她說的是真的，她不喜歡松下，她喜歡你，可你連個屁都不敢放，她喜歡又頂個屁用，我告訴你，松下那個貨，臉皮那麼厚，你不下手，綾子遲早是他的！」

    漢民嘴上卻沒那麼容易服軟，他道「那就算我聽你的，綾子就會喜歡我了嗎？你那種辦法，一定會讓她覺得我輕浮，無禮」

    漢生湊上來，語重心長道「當然不會了，這都是我親身體驗過的，我還會害你嗎？」

    漢民講出了自己的苦衷，道「關鍵是我自己也會覺得這樣是很不尊重她的！」

    漢生循循道「不對，你不能這麼想！這是驚喜，不是不尊重！你看，我昨天給你說的，你全理解歪了！我再給你分析一遍，開始呢，你要慢慢接近她，一切都要自然而然的，要對她好，對她前呼後擁，對她百依百順，但你別讓她看出來你要幹什麼，當然，我最近才發現，這方面啊，世界上沒人比你做得更好了！」他對漢民壞笑一下，漢民很無奈地翻個白眼。

    漢生道「咱說剩下的，她都已經那麼放心、那麼安心、那麼傻乎乎地待在你身邊兒了，說明她一點兒都不討厭你，那你還猶豫個屁啊，從不討厭到喜歡你，就差一手突襲！你伸手就能夠著她，這件事易如反掌啊，你只管做，事情不成，以後我叫你哥」

    漢民不屑道「誰稀罕啊」

    漢生道「別打岔，我告訴你，你突襲的時候，這個……女人嘛，是一定會反抗的，你要有準備，你這時候可千萬別怕啊，你千萬得繃住，得頂住，不要心慈手軟！你一出手，就得讓她失去鬥志，你一上嘴，就得讓她渾身顫抖，該用勁兒就用勁兒，千萬不要給她反抗的機會，保證一下把她毛給捋順了，後面呢，等她沒力氣反抗的時候，就算一個小功告成，她已經起不了什麼風浪了，不過你別大意，這會兒你的甜言蜜語就趕緊跟上！說好聽的！用全天下最好聽的詞兒甜乎她！她一默認，就算大功告成，會了嗎？」他仍是壞笑地望著漢民。

    漢民搖搖頭道「哎呀，我總覺得，不太好……她很可能不喜歡這樣」

    漢生以一個「過來人」的姿態，道「錯了，女人很喜歡這樣的，只不過社會要求女人矜持、檢點，她絕不會自己表現出來，可喜歡是肯定喜歡的，尤其是你這種文武雙全英俊瀟灑溫柔體貼的——小！伙！子！」，他重重拍了下漢民的肩膀。

    漢民道「你別瞎甜和我了」

    漢生滔滔不絕道「我不說你，說綾子，多好一個小妮子，你這輩子，上哪兒討這麼好的媳婦兒去，我告訴你啊，你再磨蹭，就成了松下那個貨的了，一個娘們兒都能讓別人搶去，你有什麼臉見列祖列宗啊！」

    漢民不耐煩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每次都把列祖列宗搬出來吧」

    漢生壞笑道「知道就好，看你表現！」

    漢民托腮凝眸，若有所思。

    第二天，長崎出門前，問道「漢生漢民，錢還夠用嗎？」

    漢生反問道「您去哪兒？」

    長崎道「我要出去辦些公事」

    漢生問道「我們可以去見見馮司令嗎？」

    長崎搖頭一笑，道「不行……漢生，說句心裡話你可別嫌舅舅煩，每次我看到你，就總覺得你心不在焉，好像時刻都惦記著馮司令，我的心裡真有些不是滋味，他不過是你乾爸，可我是你親舅舅啊」

    漢生愣了愣，無言以對。

    漢民看了一眼漢生，他覺得，漢生對長崎，確實過於冷漠了，他有些心疼長崎，溫言道「舅舅，你對我媽一定很好很好的」

    長崎道「那是當然了，不止我啊，全家上下，都非常疼你們媽媽，你們媽媽美穗啊，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他感嘆道「可惜啊，本來都好好的，突然有一天，你們爸爸就冒出來了」

    漢生抬頭問道「我爸是個什麼人啊？」

    長崎攤攤手，道「不知道，你爸可能是個會魔法的人，他走到哪，你媽媽就跟到哪，他回中國，你媽媽說什麼也要跟著來中國，全家上下，都阻止不了她，你們爸爸可能真的學過巫術，不然，你媽媽怎麼就像著了魔一樣，拋下我們，拋棄一切，甚至最後連命也拋棄了……」，他語氣儘量中立，可最後還是帶著點埋怨。

    漢生又低頭，沉思不語。

    漢民則心中一震，他突然發覺，舅舅可能比馮司令更需要他們，長崎的白頭髮，仿佛一瞬間長長不少。

    第二天一早，漢生就打電話到廣島公館，道「喂，綾子，是我啊」

    綾子的聲音傳來，道「漢生哥，早上好」

    漢生眉開眼笑道「啊，好好好，嗯……漢民讓我問問你，今天有空嗎？啊，有空啊，漢民說想請你來坐坐」，漢民在旁邊瞪他一眼，漢生對電話道「啊，漢民說，那馬上安排車去接你，什麼？不用？你自己過來，啊，好，好，那我們就做好飯菜等你啊，嗯，好，拜拜」

    掛了電話，漢民道「你怎么娘里娘腔的？」

    漢生道「放屁，我屈尊降貴為了誰呀？還不是為了你！好了，傭人我都安頓過了，到時候一齊消失，絕不會打擾到你，這下萬事俱備，就看你的東風了」

    綾子來了，三人吃了飯，有說有笑在屋外閒逛了一會兒，又回到長崎公館，天黑得很快。

    晚飯過後，漢生一副無聊樣子，嘆道「才一天不見，我還真有點想治夫了，他答應我，說今天要帶兩個漂亮小妞兒來……沒想到他也好這口兒……嘖……惺惺相惜啊……你倆聊吧，我要去找治夫了，失陪」，他揚長而去。

    公館客廳里，只剩漢民和綾子了，他們挨一起，坐在軟軟的沙發上，微弱的燈光從客廳一角跋涉而來，映在他倆紅撲撲的臉上。

    此時，漢民的感官異常靈敏，卻又全部失靈，因為，除了綾子，他基本什麼都感受不到了，正如他執筆替漢生寫的情書中所說的那樣「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臉紅，心跳，胸口緊縮，渾身戰慄，如死亡之降臨，又狀如重生」

    屋子裡暖融融的，牆上的掛鍾，咔噠、咔噠、咔噠，綾子的耳朵，穿梭在掛鍾「咔噠」聲的空隙里，仔細分辨著別的聲音，她感到自己像一隻歸巢的小鳥一樣，溫暖而又舒服地坐落著，綾子全身心的放鬆下來了。

    漢民的智性，逐漸消亡了，他的知識，在暖流中沉沒了，的確，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本書，能夠描述這種快樂。

    漢民就像從夢中醒來一樣，輕聲道「綾子，我一直喜歡你，我……我今天才說出口」

    綾子甜蜜地笑了，她閉上眼睛，把頭輕輕伏到漢民肩膀上，她不想說話，仿佛快樂會從嘴間溜走。

    漢民鄭重道「綾子，我想陪你一輩子，保護你一輩子」

    綾子的聲音如同潺潺溪水一樣流到漢民耳中，她道「我也是」

    漢民一怔，道「你也是？」

    綾子柔聲道「我也想保護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