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芙凝聞聲轉頭:「你醒了?」
「多謝你救我。」
「不必客氣,畢竟我拿了不菲的診金。」
「還是如此財迷。」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許是好些時辰粒米與水皆未進,嗓音暗啞不少。
顏芙凝輕笑:「那是,蔡小姐清高,視錢財如糞土。」
聽她這般說,傅辭翊心情甚好地坐起身。
顏芙凝倒了杯水遞過去,沒想到他不接。
「嗓音都啞了,不喝水麼?」
男子搖首,掙扎著想要下床。
奈何大腿與胸膛皆有傷口,特別是腿上的傷,腳尖一動,傷口便被扯到發疼。
「別動。」顏芙凝急忙道,「你身上傷口太大,能不動則不動。」
傅辭翊捏了捏眉心,仍舊想要起來。
顏芙凝無奈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起來:「我是醫者,你得聽我的。」
傅辭翊蹙眉道:「人有三急。」
聞言,顏芙凝笑出聲。
她知道他是怎麼醒來的了。
不是被傷口疼醒的,而是被那啥憋醒的。
傅辭翊睨她一眼,手擱在她的肩膀上,毫不客氣地借了力,終於得以站起來。
「扶我去淨房。」
肩膀發沉,顏芙凝咬了咬唇:「你太重了,我扶不動你,我去喊太監過來。」
「你讓太監那等玩意扶我?」
「那我尋幾個宮女?」
傅辭翊面色沉下:「你扶,你若不扶,我昏了。」
他若昏了,她無法與皇帝交代,今夜還能出宮麼?
念及此,顏芙凝連忙堆笑:「扶扶扶,扶你。」
將他的胳膊往自個肩頭調了個位置,而後抓住他的腰封,兩人走得又緩又慢。
好一會才到淨房。
確保他站穩了,顏芙凝這才忙不迭地出了淨房。
不想等在淨房門口,她便去殿外轉了轉。
片刻後才回去,一回去,就見到某人杵在淨房門口等她。
「作何去了,這麼久?」他問。
「就隨便走了會。」她照舊將他的胳膊擱在肩頭。
傅辭翊眉頭擰緊,腳步實在動得艱難,但他又不好將自個的分量全壓在她的身上,是以行得更為艱辛了些。
但好些時日不曾與她如此近距離了,他不想推開她。
房中安靜下來。
他不開口,她也不說話。
終於到了床沿,顏芙凝扶他坐下,讓他半躺在床上。
就這時,匆匆用了晚膳的兩名太醫過來,一跨進屋,就瞧見傅辭翊醒了。
其中一名太醫道:「得將傅大人醒來的消息稟告皇上。」
另一名太醫卻阻止他:「且緩緩,那頭的聲響可不小。」
皇帝此刻正在斥責幾位皇子,誰過去誰遭殃。
正殿內,皇帝擲了茶盞。
茶盞正好落在太子腳邊,太子身形一縮,卻不敢動。
皇帝喝罵:「去避暑山莊驗收,是太子的主意。太子,你是按了什麼心?」
「父皇,兒臣不敢。」
太子立時跪地,低眉垂眼地俯拜在地。
「京城盛夏酷暑難耐,父皇早些年就有建造避暑山莊的念頭。今年終於得以竣工,如此父皇定然想去親自驗收。路上突發狀況,並非兒臣所願,請父皇明察!」
皇帝冷笑:「此次遇刺,你們幾個自顧自保,唯有傅辭翊捨身相護。你們也不想想,倘若沒有朕,你們能有今日嗎?」
一個個全都沒良心。
回想遇刺,當時那兩刀分明是沖他而來。
倘若沒有傅辭翊以身作擋,那兩處大傷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早已上了年紀,如若受此重傷,只有一個結果。
那便是駕崩。
眼瞧著底下跪著的幾位皇子,此刻端出誠惶誠恐的模樣來,暗地裡卻一個個地都盼著他早死,他便怒不可遏。
二皇子道:「父皇,傷到傅大人與顏大人的利刃上有蒼鷹標識,刺客頭皮亦有蒼鷹標識,如此已是第二次出現蒼鷹標識。倘若說先前翰林院一案是為窺知未來儲君,而今不得不教兒臣多想。」
皇帝沉聲:「有屁快放。」
二皇子的頭低得愈發低了些:「此次出行是太子主張,而此行太子並未受傷,刺客行刺最密集的目標可見不是太子,而是父皇您啊!」
皇帝若死,在無人知曉暗格內所書儲君是誰人的情況下,太子身為明面上的儲君,自然是太子繼位。
直白地說,誰受益最大,誰最有嫌疑。
三皇子附和:「二哥所言甚是!幸而父皇安然無恙,可惜了傅大人尚未醒來。」
皇帝冷笑:「老二老三,你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後一個個罵過去。
皇子們縮著身子,皆抖如鵪鶉。
偏殿客房。
有太醫與傅辭翊道:「今夜已晚,傅大人該換藥了。」
他們可以趁機查看顏芙凝的手藝,瞧瞧她昨夜的處理方式,今日有何效果。
傅辭翊頷了頷首,解開衣襟露出裹著紗布的胸膛。
太醫上前,緩緩解開紗布。
不似他們處理的方式,一旦揭開最後一層紗布,勢必扯動傷口。眼前所見的傷口,滲出的血液極少,且紗布與傷口並不黏連。
不僅如此,傷口有著驚人的癒合速度。
即便是抬手捏拳的動作,都不會使傷口再度豁開。
兩名太醫瞧得頻頻點頭。
其中一名太醫道:「顏二小姐的手法,我倆聞所未聞,既如此太醫院的傷藥想來是不適合用了。」
「先用我的吧。」
顏芙凝打開藥箱,取出一隻米色小瓷盒。淨手挖了些藥膏出來,輕輕塗抹在某人傷處。
藥膏觸感溫涼,甫一塗抹到肌膚上——
不知是否是因為她絲毫不扭捏地當著旁人的面給他塗抹,還是藥膏溫涼的緣故,教傅辭翊覺得傷口已不似方才那般疼痛了。
塗抹好了胸膛處的傷口,顏芙凝將藥盒擱在床頭,與兩名太醫道:「此般塗抹就成,有勞兩位。」
說著起身。
太醫有些懵:「顏二小姐的意思是?」
「傅大人已無大礙,人也醒了過來,我該回了。」
說罷,顏芙凝開始整理藥箱。
太醫連忙道:「傅大人身上還有一處傷口尚未換藥,還請顏二小姐完成。」
另一名太醫也道:「如此也好讓我倆學習學習。」
顏芙凝驚愕。
塗個藥,也要學?
「手輕緩些就成,我這藥膏很容易抹開。」
這時,傅辭翊驀地出聲:「煩請兩位太醫出去。」
兩名太醫對視一眼。
這是不肯給他們學習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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