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宏鯤有聽沒有懂。
但看到父親面上那慈藹的笑容,他的心便放進了肚子裡,幫忙拎起魚簍,再回了屋,自去睡得香甜。
晏旭卻無法安眠。
「你母親積勞成疾,又極度節儉,得好好調養才行了。」
晏旭送大夫出門時,聽大夫如是說道。
晏旭點點頭,付了人診醫,好生送走後,轉回,守去為母親煎熬湯藥。
只要母親身體沒出大問題就好。
剩下來的調養,其實就是少幹活、不乾重活、多營養。
簡而言之:銀子。
讀書是唯一進取之道,可得罪了知府的難關若過不去,晏旭都不知道、該怎麼讓自家這艘破船再能頂著風雨前行。
思思慮慮間,天色已放明。
母親喝過藥湯後又沉沉睡著,晏旭便去將幾副藥材買齊,再買了個豬蹄?,加上補身藥材,小火燉上。
然後去了杜嬸家,好說歹說才留下一兩銀子,拜託杜嬸幫忙照看母親。
他沒有驚動依舊睡著的杜景辰,自己一人,先去了衙門外面的街角,候著。
如果要被抓,那還不如自己離著近些,免得被「招搖過市」押一路。
可帶出來的本集注書,晏旭都快將之翻爛了也沒見衙門有抓什麼人的跡象。
而因著今日是第二場童試與第三場之間的間隔日,二至四場不會放榜。只等最後直接放出考中童生的名單。
所以,此刻衙門前,並不擁擠。
晏旭等得心下有些煩躁。
因為等待的時間越長,越說明這件事不好處理。
孤軍奮鬥,太難了。
他為了讓自己沉下心,索性去了附近的書肆,去尋這百年間名學大儒們的篇章集匯、以及地方志來讀。
那裡面,最能看出百年間朝廷風向的變化、以及不同帝王的執朝風格。
腦子裡還順便想了下:不知道收到他們送去銀物的周家人,能不能就此多撐住一段時間。
而周家人。今日難得的都休息在破敗的院落內。
流放,就是到最荒僻、或者相當難以生存之地,去服苦役。
干最髒最累的活、吃最差最廉價的食物,擠破屋、穿破衣,沒自由,用最低的生活保障,為當地地方作貢獻。
體罰,估計就是最好的「改過自新」教育。
當然了,是不是一定最苦,這個,可以有「商量」的。
昨日,他們收到了周慧托車馬行送來的包裹,拿到了十五兩銀子,和兩條肥肥的臘肉、一罐帶著肉渣的豬油,還有幾匹細麻布。
一家人比過年了還高興。
先是換了半錢銀子的銅錢,再僱人幫忙他們幹掉今日份的活,如是,才終於有了歇一日的機會。
這一片,住屋亂七八糟,內里有兵營、不幾間的商鋪,遠處有圍牆,牆內有兵士巡邏,挖山石那些位置都在牆內,所以,每日分派的活計只要能幹完,找誰干?沒人管。只要別跑出圍牆就行。
這已經算是流放條件相對不是最差的了。至少在這兒的圍牆之內,一家人還能整齊住在一起。如有來探監的,也能進來,天黑前出去就行。
若有親朋好友周濟幫襯,勉強能活。
周家祖父母,其實在來流放的途中,沒能撐住已經病故。周家人一直瞞著周氏,怕她傷心。
此時,周父、周母、周大哥一家五口、周二哥一家四口,顧不上難得的歇息,十一人擠在堂屋內,吃著拌了油渣豬油的、還放了些白面的麥麩疙瘩湯,再次高興地討論著晏旭。
「想不到那孩子病著,居然還有這大出息,考了第一、第一哪!」
「還得了縣太爺賞識呢,居然一次就給了他二十兩!」
「是啊是啊,頭場第一,縣案首就穩了,咱們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就算暫時沒希望,日子也會好過起來的。慧兒妹妹不是都說了嗎?旭兒可會掙銀了,也不怕苦不怕累,還謄抄了書卷出去賣。」
有了銀,大家的日子都會好過起來,他們仿佛都已看到了光明璀璨、可期的未來。
周父則再次老淚縱橫。
他啊,是他害了全家啊。
可悔嗎?不悔。
如果有機會重來一次,他不會私下裡偷偷為翟將軍說情,而是光明正大站出去說。
陛下重文輕武愈趨嚴重,倒霉的將軍越來越多,這可是國之根基在動搖啊。
希望晏旭能順利考入朝堂,做個正直有擔當、心中裝民生的好官員,能挽大廈將之於傾頹。
「銀子別亂花了,小心收藏好。」周父收回思緒,再次叮囑。
旭兒能掙銀是好事兒,但主要心思還是得放在學業上,他們這邊苦點兒、累點兒沒什麼,旭兒要用錢的時候還在後頭。
也是因此,他們連周慧送來的精細米麵都沒怎麼捨得吃,依舊吃著噎都噎不下的麩皮、麥糠,伴著野菜、樹葉。
現在有了豬油,還有了肉,少添加一些白面,真的好多了、很滿足了。
「只是你的身子骨」周母擔憂地望過來。
周父用力咽下嘴裡的粗食,用力地笑,用力地回:「沒事,我挺得住!」
有了希望,就有了挺住一切的動力。
「嗯嗯!」全家人用力點頭,他們相信,晏旭行的!
晏旭能想像到他們收到銀物後會有怎樣激動的心情,更能想像得到他們每挺一日會有多麼艱難,更清楚自己背負著怎樣的希望。
他都在想:自己要不要種田去算了。
可這麼重的賦稅下,就算他有力,也會餓死。
飼養家禽稅、人頭稅、土地稅、果樹稅、田產稅、用水稅賣個蛋、養個豬、進個城就算進山挖個野菜都要進山稅。
雖然單獨分開看,並不是很多,但總數加起來也是相當驚人。百姓們半飢半飽對付著活著,也只是目前。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連這樣的日子都會活不下去。
他自己能種幾畝地?
那不行就去經商?
一樣要有背景,否則就是為他人作嫁衣,且還影響子孫後代。非把周家人給氣死不可。
晏旭腦中想著,手中翻著地方志,突然被提醒到,想起了個人來。
整片西南域,還有個最大的勢力——一品軍侯,西南侯!
西南侯府,就在松州那座邊隘州城,距離此地二百多里。
如果能求得西南侯幫忙,此圍可解!
哪怕其不幫忙出這口氣,哪怕求得其能保證自己考試順利,那也行啊!
晏旭放下書,就往書肆外去,可才沒走出幾步,又頓住。
病倒了的母親要怎麼辦
「小黃蘿蔔,可算找著你,我有辦法了!」小胖墩從街那頭跑過來,大呼小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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