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手裡還提著傢伙什兒。
晏旭停住腳步,不解地望過去,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就見那群人中的一個夥計,一把抓住明顯已年邁的車夫、狠狠拉下馬車來。
一邊喝罵:「你個不識相的老匹夫!不是告訴你了嗎?以後不准你再私自拉人拉貨,你居然就是不聽!」
「怎麼的?以為趕個大清早,老子們就發現不了你了?啐,敢跟老子們抖機靈,今日你的馬和車、都不用要了!」
那被抓落的老車夫沒能站穩,跌落在地。
卻顧不上身體的疼痛,手忙腳亂慌忙跪好,就跪在冰冷的青石街面上,朝著那伙人,磕了個頭。
求饒道:「小爺們、小爺們,求求你們行行好,饒了老頭子吧。老頭子家裡好幾口人,就等著老頭子掙著這麼點兒辛苦錢養活了」
「老頭子知錯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們,看在都是苦命人的份上,求求你們了。」
「他媽的,誰跟你一樣都是苦命人?老子的命不知道有多好!」
一個夥計沒有被老車夫的乞求打動,反而激起了凶戾之氣。
上去一腳踹在老車夫的耳朵上,再一揚手裡的斧頭,指著已顯得相當陳舊了的車廂就吼道:「劈了它,把馬牽走,咱們晚上吃馬肉!」
夥計們就要動手,老車夫被嚇得顧不上耳朵里流出來的血,攔在馬車前,再次苦苦哀求。
「不能,不能啊,小爺們,老頭子我一家的命要活啊。」
看得晏旭皺起了雙眉,問向身體側後的衛五:「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衛五聽問,身體向後仰了仰,側著身、自晏旭身後朝那邊探了探,瞥了一眼就正回身,耷拉下眼皮,不出聲。
晏旭抬手,握住他一條胳膊,把他拽到與自己並肩。
催促道:「有什麼你趕緊說。」
平日裡,因為極少用到衛隊們多人出去的情況,加上衛五就是個悶葫蘆,總讓晏旭給忽略。
這會子就衛五跟著他了,要問什麼事情了,才發現對著一個悶葫蘆能有多憋氣。
衛五被問得急了,才悶頭悶腦、悶聲回了一句。
「四方車馬行是英王的。」
就這麼一句,沒多的了。
不過晏旭聽懂了。
國朝等級森嚴,體現在方方面面。
單就馬車來說,有錢沒身份的人不能買。
因為不僅是馬匹精貴,馬車,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精確到幾匹馬拉車、車廂的高度和寬度、代表什麼人家的身份等等。
那不能買馬車、卻有錢、或者有急事需要乘坐的人怎麼辦呢?
沒有身份怎麼辦呢?
沒關係。有需要,就有相關生意。
通常就是找車馬行雇用馬車。
但車馬行的費用較高,又因為車馬行背靠的也是大勢力,所以車馬行里的車夫,態度都不怎麼好。
有很多時候不但讓人坐得不順心,還容易鬧一肚子氣。
這樣的情況下,就有了另一種人群的誕生。
一些沒有田地、沒有手藝、又供不起讀書人的人,就會買一些淘汰下來的馬匹,做著載人或拉貨的生意。
這些人的態度不錯,價格也比車馬行的要低,且更加自由。
就是可以去到你想去的任意地方,只要馬車能通行,他們就敢載你去。或者送貨。
這是一種正常的現象,也一直被各地官府給默許著。
但英王插手了。
就像他阻斷別的生意一樣,同樣也在阻斷著那類人的生存。
這就是有貪沒有個夠!
晏旭知道那位老車夫沒有說謊。
真的不到一家人渡日艱難的時刻,沒有人會選擇頂風冒雪、掙那麼一點點辛苦的銀錢。
這條路,是底層百姓們最後的退路。
晏旭抬腳向前走。
只要那些夥計不傷人,只砸車的話,他只能暫時當看不見。
因為那個老車夫不是個例,而那些夥計也只是四方車馬行養出來的狗而已。
與其打狗,不如打狗主人。
晏旭向來講究逐根溯源。
可剛走兩步,耳邊就聽到一聲慘呼。
晏旭扭過頭一看。
原來是老車夫不肯讓那伙人砸車,仍拼死擋在車前。
那伙人是真的敢下黑手啊,真的就那麼有恃無恐啊。
居然就一斧頭砸到了老車夫的肩膀上!
估計就是奔著砍人家腦袋去的。
對於英王來說,殺死打死個把的螻蟻賤民,根本也算不得什麼吧?
好在老車夫及時偏頭躲過去了。
同時也被激起了火氣。
能常年自己趕著車、跟著客人到處走的,也不是個什麼善茬。
老車夫在慘叫一聲之後,另一隻手就一掌推去那名夥計的臉上,腳下一個橫掃。
在掃倒人的同時,劈手奪過對方手裡的斧子,照著倒地之人的腦袋、就要狠狠剁下。
「住手!」
晏旭大喝一聲。
再一擺頭,衛五疾風般掠出。
這要讓老車夫砍了人,其滿門上下的命就保不住了。
沒等老車夫和那伙人反應過來,衛五就一腳踢飛了要挨死的小夥計,再一翻手,就繳了老車夫的械。
緊跟著,衛五就扯開老車夫肩膀上、傷口周圍的衣物,然後從自己的懷裡摸出金創藥,將藥粉抖在了老車夫的傷口之上。
一手在抖藥,一手已不知從哪兒扯出條白布。
藥一抖完,白布已開始纏裹。
這一連串、一氣呵成的動作,沒有一絲一毫是多餘的。
直看得人眼花繚亂、震得人目瞪口呆。
晏旭也看得有點兒傻眼。
原來自己身邊的這個悶葫蘆,做事的時候這麼強呢?
嘖,以前咋沒注意到呢?
晏旭摸了摸鼻子,繼續站著,沒過去。
嗯,繼續看熱鬧。
那伙人被衛五給嚇住了,但沒慫。
打頭的那人,一棍指
指向地下,拽著個脖子、眼神飄忽著威脅衛五。
「小子,別管我們的事情,這不是你能管得起的。我們是英王府的人,你,最好讓開。」
衛五自顧自給老車夫包紮,包紮完,一收小陶瓷藥瓶,就
開踹!
瞬間跟道鬼影似的,如風四掠,穿過一個個夥計的身旁,然後就見那群人、跟一道道箭矢一般,四下里亂飛了出去。
眨眼橫七豎八躺倒一地,卻沒死,只剩下了各種慘叫呼痛之聲。
衛五似乎跟這一切毫無關係一樣,悶著一張臉,悶著塞了五兩銀子給老車夫,再把人提起來放到車轅上,再一拍馬屁股。
等到馬車跑起來了,他就悶著腦袋,走回到晏旭側後,安靜站著了。
好像什麼也沒做、什麼都跟他沒有關係。
晏旭:「」
他總算是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略衛五了。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形容的大概就是衛五這樣的人。
晏旭轉過臉,穿過右邊的巷道,朝著能通往書肆後門的街道過去。
從頭到尾,他沒讓那些車馬行的夥計們、看到他的臉。
心裡想著:能減少一些麻煩是一些。
「回去我獎勵你一壇醉釀。」
晏旭對衛五說道。
醉釀,就是晏旭自釀的那批酒。
衛五一聽,悶悶的表情才有了變化,雙眼亮了起來。
這時,前面卻惡狠狠地跑來一隊衙差。
帶隊的是個捕頭模樣。
晏旭正準備朝街邊站一站、好給對方騰地兒。
沒想到對方一見到他,立刻就拔刀出鞘,刀尖直接向他,口中呼喝出聲。
「這就是晏旭,拿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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