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嘩啦......」
一個孩子睜開眼睛,伸出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從沙灘上站了起來,帶著一臉的疑惑和不解。
這裡空氣潮濕,帶著一絲腥咸,海浪在不斷的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沙灘並不像是人們想像中的那麼柔軟,反而地上存留著不少黑色的小石塊和漂浮到沙灘上的海草。
「阿龍!你去幹嘛啦?我找你好久了。」
一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女孩,穿著破破爛爛的裙子,皮膚黝黑,身上唯一鮮亮的顏色就是頭頂上的那條紅色髮帶。
「不知道怎麼......睡著了,誰讓你來找我的?」
阿龍揉了揉眼睛,慢悠悠的走到女孩旁邊,嘴裡沒嘟囔什麼好話,似乎對女孩很不耐煩。
「我擔心你被海給捲走了啊。」
「呸!丟雷老某,說什麼屁話?男人的事,你管老子!」
阿龍年紀小,但素質很低,還帶著明顯的大男子主義,明明只有八歲的年紀,卻總覺得自己是個大人,厭煩女人、甚至是女孩對他的關心和勸阻。
「明明是關心你,你還罵我......我去告訴我爸!」
女孩似乎已經習慣了阿龍對她這麼說話,但年紀尚小的她對阿龍還是存在某種好感,依舊有些傷心,淌了幾滴眼淚,在原本就髒兮兮的臉蛋上和了泥,哭著跑開了。
阿龍沒有在乎自己傷到了女孩的心,撿起一塊石子扔向大海,並吐了口痰,小小的年紀,也不知道從哪裡學到了這麼一身流氓氣,這才晃晃悠悠的朝著村里走去......
他家住在村口的最裡面,剛到家門口,他就聽到了男人的罵聲和女人的歇斯底里的哭泣,以及疼痛的哀嚎。
「靠,運氣真背。」
推開木門,看見他的父親對母親拳打腳踢,他對這種生活已經習以為常,都沒有去看在院子中打老婆的父親,推門進屋想睡一覺,卻被父親叫住。
「阿龍!你個撲街仔,幹嘛去了?」
「玩啊。」
「吊你老母!家裡窮的連飯都吃不上了,你還有心情玩?你個撲街仔!去死好了,養你這麼大幫不到家裡一點忙。」
父親身材魁梧,長相兇橫,瞪大了眼珠子像是要殺人一樣,對著賈賀龍破口大罵,就算是在罵賈賀龍,他仍然拽著滿臉是血的母親的頭髮。
「你把閒下來的時候留著幫工,而不是打老婆,還會吃不上飯?」
賈賀龍沒好氣的懟了一句父親,至於母親?從他記事開始,父親就一直打母親,這次雖然打出血了,但沒事,死不了。
「你個爛仔說什麼?老子打死你算了!」
「來啊!你敢碰老子一根手指頭,老子就砍死你,你信不信!」
父親剛要衝進屋子裡去打他,而他也迅速做出了反抗,快速跑到了廚房拿起菜刀就對準了他的親生父親。
賈賀龍從小目睹家庭暴力,不,他從小就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但這沒有讓他變得更軟弱,而是變得更加好鬥,年僅八歲就時長跟其他漁村的孩子打架鬥毆。
他的親情觀念在這種生存條件下已經變得非常淡薄,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誰欺負他都不行,誰碰他一根手指頭,他就砍死誰。
而這種場景,自從賈賀龍有反抗的意識之後,其實並不少見,只是動刀還是頭一次。
「你要砍你老子?不孝子你動手一個試試!」
之前賈賀龍的反抗對於父親來說就像小雞崽一樣毫無威脅,通常反抗的後果就是被揍的更狠,他始終覺得賈賀龍是他養大的,兒子是不可能拿刀砍父親的,這是大不孝。
這個八歲卻已經一米六出頭的孩子,雙手拿著菜刀,劇烈的喘息,死死的跟父親對視,大腦在瘋狂的思考,懦弱和兇狠在腦子起了衝突。
「爸!你們這是幹什麼?阿龍你還不趕緊把刀放下!」
一個男人推開房門,扶著賈賀龍的母親進了屋,見到他和親爹對峙,還動了刀,趕緊把母親扶到一邊,趕緊攔在了賈賀龍父親的身前。
他是賈賀龍的大哥賈賀強,作為父親最喜歡的兒子,他有資格夾在賈賀龍與父親中間開解問題。
他已經結婚了,在同村娶了個老婆,因為這幾天風浪很大所以沒有出海,聽說父親又在打老婆,就趕緊過來勸架,卻沒想到遇見了這樣一幕。
「阿強你別管我!你讓這個不孝子砍我!我看他敢不敢砍老子!」
「好了好了,阿龍還不懂事,不要跟他置氣嘛,阿龍你還不趕緊把刀放下。」
作為和事老,賈賀強夠分量,勸阻了父親之後,賈賀龍也把菜刀重新放回了案板上,只是這筆賬,已經記在了賈賀強的心裡。
這就是賈賀龍的家庭,一直被暴力圍繞著,父親除了出海,基本就是在家喝酒打老婆,在賈賀龍的眼裡就是孬種一個。
這個家似乎只有一點光亮,就是作為大哥的賈賀強,他被所有人喜歡,包括父母,他甚至成為了母親活下去的支柱,不然可能早就被父親給打瘋或者打死了。
但賈賀龍不喜歡他,一點都不喜歡,哪怕這個大哥對他也不錯,可賈賀龍就是討厭人人都誇他好,而罵自己是白眼狼,或者可以理解為,他嫉妒賈賀強。
很難想像一個被打的滿臉是血的女人居然還會在被打之後還得去做飯,可這一幕還是發生在了這個家庭里。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家裡成天就是吃貝類或者是曬乾的魚,一直都沒有改變,這讓賈賀龍厭惡,吃了兩口,扔下筷子就離開了家。
「撲街仔!你給老子......」
「算了吧爸,吃飯吃飯。」
父親起身想罵,再次被賈賀強攔住,轉頭看著賈賀龍出了院子,搖了搖頭,其實在賈賀強心裡,賈賀龍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孩子。
......
「阿榮!出來玩啊!」
「不玩了,我阿爸不讓我跟你出去。」
「靠!還是不是朋友!」
屋裡沒有再回話,賈賀龍悻悻的從牆上跳了下去,拍了拍身上的土,罵了阿榮兩句,轉身去了下一個朋友家。
得到的結果不是太晚了要睡了,就是今天很累不想出去,甚至有孩子直言家裡人不讓他和賈賀龍玩,總之他一個朋友都沒叫出來,這讓他很沒面子。
他總覺得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他已經受夠了每天不是吃貝類,就是吃鹹魚,一直吃到老死、或是病死,他想改變生活,而不是被生活改變。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就像神話里的孫悟空大鬧天宮一樣,哪怕他才八歲,他也深信不疑。
但他現在是孤獨的,只能一個人坐在海邊看著太陽降落到海面,吹著夜晚的海風,不停的往海里扔石子。
直到月色中,有個人背著大包小裹匆忙的走在沙灘上,還被大石頭絆了一跤,卻一聲不吭的爬了起來,拉起一條小船,在巨大的海浪中前行。
「不要命了嗎......」
賈賀龍有些呆滯,嘴裡呢喃著,現在風浪這麼大,他父親那個三十多年的老漁夫都不敢出海,這人是膽子有多肥?還是黑天的時候去?
直到那人慢慢的消失在了夜色中,他如夢初醒,從礁石上跳了下去,邁開腿往最近的一座高山上跑。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感覺胸腔都要炸了,臉色憋得通紅,卻依舊沒有再見到那個在海上漂泊的人。
但他知道那人要去哪兒,他也知道對面是哪兒。
香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