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安再次坐回車內時,濃郁的血腥味隨著溫暖的陽光涌了進來。
一個小時的高速奔襲。
死在他手上的人類總計二十七人,三個偵查小隊。
其中十六名男性,九名女性。
超過半數以上的覺醒者,每個人都是接受過高強度訓練的特戰士兵。
放在小型勢力中,這些人每一個都能獨當一面,堪稱精銳。
直到臨死前,這些偵查隊都未曾意識到自己為何而死。
換個角度想,這些士兵的確沒有做錯什麼。
他們只是聽從了長官的命令,甚至還帶著強烈的奉獻感和榮譽感。
他們冒著巨大的風險在屍群中穿梭,躲避著變異體的襲擊。
他們處境艱難,謹慎小心的完成自己的任務。
他們覺得自己在為軍區的倖存者撐起一片天空,在末日中爭得那份希望。
林安是錯的,龍安基地也是個錯誤。
有人在臨死前悲憤的跳起來,帶著仇恨和厭惡的眼神看著他,大聲的質問他:
「為何如此冷血?為何如此自私?」
「屠夫!劊子手!自私自利的卑劣者!毫無奉獻和犧牲精神的懦夫逃兵!」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軍區的一切行動只因為林安的不配合。
他們才是被逼無奈者。
明明只要林安從一開始就站出來,大家都會奉他為英雄。
至少在大部分人眼裡,的確如此。
對於這一點,林安並無太多感覺。
很簡單,因為他見過前世太多,所謂「英雄」的下場。
「林安大人...」
梁少光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副駕駛的林安。
作為月狼,他靈敏的鼻子仿佛遭了罪一般。
在梁少光可憐的腦袋裡,他還是覺得林安不該這麼做。
把那群人捆起來,或者驅逐出去?
殺人,不太好吧。
士兵們也只是奉命行事。
作為末日前的平頭老百姓,他做不到如此「心狠手辣」。
林安隨意的瞥了一眼戰戰兢兢開車的月狼,背後被捆成一團的士兵擁擠的蹲在後座。
為了一輛車能坐的下,他順帶著多清理了幾人。
反正只要帶回去人交給楚安就行,少一點也無所謂。
「你是覺得我不該殺了他們?」
滿足一番殺戮欲望後,來自恐懼之軀的影響降低了不少。
就像口渴了想喝水。
當然,這只是吃飽一頓「飯」後的幻覺。
到了下一頓飯點,他還是會餓的。
恐懼之軀,其實沒什麼特殊的。
它更像是讓林安回到本能下的狀態,回歸獸性。
誰對我有威脅,我就殺了他。
只是在這種狀態下,思維會受到干擾,同樣的,理智也會在一次次殺戮中逐漸消失。
直到最後。
以本能的獸性代替「繁瑣」的人性,這就是恐懼之軀的作用。
像鱗獸,他在照完鏡子後便成了長著尾巴的怪物。
如果再多過一些日子,他便會成為一隻真正的妖獸。
梁少光嘴唇緊閉。
雖然沒說話,但眼中的神色暴露出了他的確心中的確膈應。
老百姓,對大頭兵天生的抱有好感。
還算輕鬆了一些,林安乾脆,半是回答半是自顧自的說起話來:
「這些士兵的目的是獲取基地坐標。」
「無論是驅逐還是怎樣,只要他們一天不死,他們便會覺得一切的阻礙都只是完成任務的困難。」
「士兵會想辦法克服困難,一遍又一遍的嘗試。」
「在他們眼中,他們是正義的。就像電影裡英勇無畏的主角一般。」
「而我們則是邪惡的,尤其是我。」
停頓片刻,林安似笑非笑的轉過頭看向月狼:
「你告訴我,當導彈落到我們頭上時,我們該怎麼辦?」
「你以為他們會心存顧忌,覺得我們安全區還有老弱病殘而心慈手軟?」
「不,不會的。」
「他們會理所應當的按下按鈕,然後在一片歡呼中慶祝我死去。」
「梁少光,你的妻子、孩子。基地里的其他倖存者,那些被我們所救下的弱者,他們都會死。」
「在軍區的眼中,這只是必要的犧牲。」
「士兵可以死,我們當然更加該死。」
「畢竟,死我們一個,能救活更多。」
老梁聽後沉悶無聲。
他當然有這樣想過。
但拋開覺醒者的身份,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就好像明知道年輕時不努力,老了會後悔一樣。
知道和做到是兩碼事。
他明知道不處理掉士兵的後果是怎樣,但依舊本能的抗拒著。
後座上,被捆住手腳的高燕搖晃著身子,她下意識忍不住出聲辯解起來:
「不是!」
「我們不是這樣的!」
「高層中其實有很多人看好你!」
「哪怕那個時候我們對你一無所知!」
「首都軍區一直給你們發通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軍區在尋找你!」
「是你不願意和我們接觸,我們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越說越激動,高燕想到望江軍區那些士兵就這樣慘死手下後,眼眶不禁有些泛紅:
「我們還沒有對你動手!」
「是,我承認我們想獲取坐標,那也只是迫不得已留下後手!」
「誰知道龍安基地是怎樣的存在?」
「誰知道你會做出什麼事?」
「為了大局!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聲音發顫。
這位女隊長昂著頭,情緒激動的說出最後一句話:
「我們身上肩負著千千萬萬倖存者的希望,一切都是從大局考慮!」
一旁的士兵聞聲同樣激動。
他們梗著脖子,一臉不畏生死的瞪著林安:
「沒錯!高隊長說得對!」
「冠冕堂皇!你就是在給自己找藉口!」
林安輕笑一聲,在士兵們難以理解中幽幽開口:
「大局?」
「抱歉,我才是大局。」
說完便轉過頭去。
車外闌珊,翠綠的景色一閃而逝。
我重活過一次,我知道怎樣做才是對的。
如果有人知曉內情,也許會想讓他和軍區解釋清楚。
沒有所謂的安全區任務漏洞,更沒有安全令牌可言。
但,當有人懷疑你時,一切的言辭都是無用的。
林安見過前世太多這樣的例子。
當有人懷疑你「偷吃」時,你就算把肚子剖開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