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輕,韓幼貞看著背對著自己的李恩珠,神情一滯。
她沒想到對方說話如此直白。
猶豫片刻,她深吸一口氣,目光認真:
「我們應該靠自己。」
「靠別人,是靠不住的。」
「你了解他嗎?」
「你知道他是誰嗎?」
「你忘了學校里那些女生的下場嗎?」
雙拳攥緊,看著一路走來的同伴,她真的不希望對方做出錯誤的決定。
「相信我。」
「我們靠自己也能活下去,我會保護大家的!」
「就像我們一直以來那樣,我們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沉默中。
一旁的女生小心翼翼的挪動了幾步,忍不住也想跟著韓幼貞勸說起同伴。
「恩珠,幼貞說的也沒什麼問題」
「我們也許是該靠自」
「夠了!!」
李恩珠突然轉過身子,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韓幼貞,渾身顫抖。
她昂著頭顱,眼眶有些通紅。
「靠自己!?」
「我們怎麼靠自己?!」
「像前天一樣嗎?」
「為了帶回一塊麵包,死掉一個同伴!?」
「還是為了一瓶水,險些喪命!?」
「到底是誰不清醒?到底是誰沒理智!?」
「韓幼貞,你真以為你能保護大家嗎?!」
「從學院逃出來的二十個人,現在還有幾個!你告訴我!!」
說話間,她顫抖著用手背抹去眼眶中激動的淚水,聲音帶上一抹哭腔。
死去的同伴中,有她最好的朋友。
不顧愣住的韓幼貞,她依舊昂著頭,直直的對視過去:
「自己?」
「哪裡有自己?」
「你以為我沒想過會發生什麼嗎?」
「不,我想的很清楚!」
「你除了會高高在上,仿佛憐憫一般的說教,除此之外,你還會幹什麼?」
「你有想過嗎?你能冠冕堂皇的說出靠自己,那是因為你是覺醒者!」
「我呢?」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不想被喪屍吃掉!我受夠了這種每天都在害怕的日子!」
笑容悽慘。
李恩珠停頓片刻後,微微顫抖的手指將激動下散亂的發梢撥到一旁。
她毫不掩飾眼中的憤恨。
「韓幼貞,我告訴你。」
「我其實一直都很討厭你。」
「當然,你也可以認為我是在嫉妒你。」
「你長得好看,家境比我好,學業也好。」
「多完美啊,大家都喜歡你。」
「末日前,你的人生一帆風順,無論什麼時候都有人幫你遮風擋雨。」
「哪怕末日後,你也成為了覺醒者,比很多男生都強。」
「可是。」
「我呢?!」
像是宣洩情緒一般,李恩珠冷笑一聲。
聲音仿佛從喉嚨里擠出,字字帶著不甘。
「我。」
「為了湊齊釜山大學的學費,在末日前,我每天打三份工,游轉在那群老男人身邊。」
「白天上課讀書,晚上去兼職打工,回到家還要照顧我的母親。」
「打工的時候。」
「我不光要從那群老男人口袋裡賺錢,更要保護自己。」
「不然我髒了,那就不值錢了。」
「我要賣,也要把自己賣上好價錢!」
「你是富家千金,你當然覺得這很可恥。」
「因為你根本沒經歷過這些!!」
「我需要錢!我住在釜山最窮的甘川!我母親一個人撫養我長大,我父親是個酒鬼!我想脫離那該死的環境,我想擺脫那裡!」
胸口起伏,李恩珠情緒激動的喘息著。
她眼神中閃過一抹灰暗,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末日之後,我每天都在害怕。」
「我害怕你死了怎麼辦?」
「我害怕每天醒來,眼前是醜陋的喪屍在啃食我的身子。」
「你說要靠自己。」
「可是,我們不是在靠你嗎?」
「你又能靠得住嗎?」
「很多時候不是運氣好,你不是也自身難保嗎?」
嘴角帶著嘲意。
李恩珠不顧隊長愣住的神情,直接轉過身子,試圖重新整理一番自己的打扮。
「他很強,真的很強。」
「我想了很久,我也有尊嚴。」
「你以為我不知羞恥的貼上去後,我會不難受嗎?」
「不,我只能那麼做。」
「臉算什麼?尊嚴算什麼?它能讓我活下去嗎?」
看著鏡中的自己,李恩珠喃喃自語。
「我的身體,是我唯一的資本了」
將有些凌亂的發梢重新搭理了一番,李恩珠有些恍惚的重新補妝,掩蓋眼角的淚痕。
強迫自己擠出一抹笑容。
她不希望待會見到林安時,被對方察覺出什麼。
彎腰穿好精緻的高跟鞋後,李恩珠又小心翼翼的往身上噴上一點香水。
曲線完美,搭配好的衣物,恰到好處的將她身材的優勢,展現的淋漓盡致。
回看了一眼不知所措,愣在原地韓幼貞。
此時的李恩珠仿佛恢復了平靜。
她痴迷的看著頭頂的水晶吊燈,指尖撫過還帶著水漬的梳妝檯。
「看到了嗎」
「韓幼貞。」
「看看我們在哪裡,看看你身邊的一切。」
「這」
」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只要他手裡露出一點點,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憐憫給我。」
「我就還有希望」
說罷,她轉身離開房間。
臨走前,李恩珠神情複雜的看了她最後一眼,口中無聲的說出一句話。
「咔噠」
房門打開,關閉。
清脆的腳步聲,迴蕩響起,逐漸消失在長長的走廊。
房間內,韓幼貞失魂落魄的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迷茫。
她下意識的回頭看向桌上的靈能裝備。
白色裝備,靈能衝鋒鎗。
她本打算待會就去找林安,把武器還給他。
雖然,對方並沒有收回的意思。
雖然在那一瞬間,她有猶豫過。
對方眼中毫不在意,如同垃圾一般的裝備。
對於她而言,是拼了命也難以獲得的珍貴裝備。
這就是一點點
憐憫嗎?
心頭苦笑。
李恩珠臨走前的那句無聲的話語,仿佛晃蕩的鐘聲一般迴蕩在她的腦海。
「我已經」
「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