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爾」
聲音低迷。
趁著戰鬥結束,寶貴的休息時間,幾名三階覺醒者緩緩推著簡易的木板車,習慣性的向泰爾走來。
木板車上,一名下半身消失,只用白色道具簡單包裹腹腔的中年人仰躺在上。
殷紅的鮮血浸濕了繃帶,滴滴答答,不斷滴下。
「雷恩閣下,有說什麼嗎」
「他那邊,解決了嗎?」
板車上,男人吃力的用粗壯的手臂將自己撐起。他面露希翼,眼中仿佛透露著一抹哀求。
那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好似他只要足夠「虔誠」,也許就會有好消息。
看著板車上的半個人,泰爾無聲的將菸頭掐滅在手心。
猶豫中,他干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
他能看到所有人眼中的那抹神采,他也知道整個聚集地內有多少雙耳朵在豎耳傾聽。
車上的男人是他們的軍團長,也是曾經為雷恩授勳的一人。
在三個小時前的蟲潮中,這名三階初級的覺醒者因為靈能枯竭,硬憑著肉體撕碎了最後幾頭高階蟲子。當人們在打掃戰場找到他時,他已經被泡在蟲子胃裡很久了。
這是一個真正的戰士,但饒是如此,他的意志他的精神,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另一頭。
良久的沉默,人們仿佛知道了答案。
人人臉色灰暗下,板車上的中年人也仿佛喪失了力氣,健壯的雙臂猛然無力,砰的一身便從板車上滾了下去。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雷恩閣下還不出現!他不知道蘇俄快要完了嗎!他在哪裡!他究竟在哪裡!!」
「泰爾!你不是說他馬上就會來嗎!!」
不遠處,剛剛準備趕來找泰爾問詢消息的一名三階見狀忍不住怒吼起來。
不需要再問了。
雷恩一定沒有出現。
自從發過警告後,對方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不管他們的死活。
迎著一雙雙悲怒絕望的目光,泰爾低著頭,不敢看眾人的眼。
「對不起」
「我已經發了很多很多求助信息了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啊!」
巨大的壓力下,饒是再怎麼心智堅毅,此時的泰爾也不禁有些情緒失控。
他低著頭,死死地攥緊手中的通訊道具,聲音中甚至帶著一絲哭腔。
他受不了了。
作為和雷恩聯繫的人,每一個戰士都會來問他,雷恩閣下在哪?是不是馬上就出現了?
每一個高層都會小心翼翼的問他,是不是雷恩有什麼事情被耽誤了,他們能不能幫上忙?
在戰鬥中,他為了激起戰士門的鬥志,一次次的撒謊。
他告訴所有人,雷恩馬上就要來了,他們戰區最強者馬上就會出手解決一切。
只要再撐一會,一切都能解決。
只要再堅持一下,等雷恩大人那邊找到破局的辦法,他們就能贏得這場該死的戰鬥!
但現在,他沒辦法再維持這個謊言了。
最多六個小時,他們的傷亡會超過50%,七個小時候,傷亡會達到70%。然後再下一波蟲潮,徹底枯竭的他們將會永遠葬身於此。
賭上整個蘇俄力量的他們,將會葬送他們在現實中的一切希望。
「對不起對不起」
「雷恩沒有回覆我消息我都是騙你們的。他在第一次通訊後就沒再找過我了。」
「我不知道還要多久,我真的不知道」
崩潰中,泰爾艱難的抬起頭,一遍一遍的道歉。
他無法直視那一雙雙失望的眼。
身形搖晃,從遠處走來的幾名蘇俄高層臉色一陣煞白,哪怕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但從泰爾口中證實後,他們的希望就好像徹底破滅了。
「一切都是假的」
「枉我們這麼信任他!能給的我們都給了!」
「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
拳頭攥出鮮血,曾經為林安授勳過的將領死死地看著通訊儀。已經到了這個時刻,雷恩都沒有出現的意思。
「他要的一切資源一切榮譽!我們蘇俄都給他了!他還想怎麼樣!」
「我們相信他!所以帶上了所有二階!我們相信他!所以帶上了一切能帶的裝備!」
「如果我們死在這裡!等待我們的就是滅國!」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們!」
失聲痛哭。
雖然將一切希望寄托在一個人的身上,是一種極為不理智的行為。但在末日之下,他們別無選擇。
習慣賭上一切的他們自然選擇了豪賭。尤其是見識過林安徹底展現實力的那一幕,他們是那麼的相信勝利會屬於他們。
回想著當時的激動與振奮,此時的蘇俄全體高層,只覺得是如此可笑。
沒錯,雷恩很強。
但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也許在對方眼中,他們就像愚蠢的小丑,好騙又可笑。
「不會的我相信不會的!」
「雷恩閣下一定會出現的!他都幫我們解決了赤塔之災!他不會是那種人的!」
「他騙我們做什麼!一定是有什麼事被耽誤了!」
神色掙扎,幾名聞訊趕來的三階自我安慰般失聲出口。
他們無法相信所有人死在這裡後,現實世界的蘇俄該怎麼辦。他們寧願自我欺騙,也不想去想那個殘忍無比的事實。
「不會!?」
「如果他要出現,現在就該出現了!早就該出現了!」
「我們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看看那群人組成的聯盟,整個歐洲戰區都要逃了!已經到了這個時刻,沒人能撐下去了!」
「但凡他雷恩還在末日戰場,他一定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希望破滅後的絕望,是最殘忍的。
梗著脖子,為首的一名高級將領悲怒欲絕的大聲駁斥過去。他不想再自我欺騙了。
「傳我命令!所有三階開始吞噬天目人!」
「補充最後的靈能!我們殺出去!能活下去多少是多少!我們要回家!我們不能死在這!」
「海茵斯大人!不行啊!我們不能這麼做啊!」
「吃了天目人,我們就真的要逃了!」
驚聲勸阻。
周圍的高層齊齊勸阻起有些瘋狂的壯漢,神色大變。
正是因為聽從了雷恩的話,他們在停止吞噬天目人後,這才支撐到現在。像歐洲戰區其他大大小小四十多個國家組成的聯盟,正是因為反應太慢,現在的處境幾乎比他們還差。
壯漢口中說的逃跑,就是仿照對方的做法。
補充靈能,能逃多少是多少!
「不吃!?」
「不吃等著雷恩來救你們嗎!?」
「我們有多少三階就是因為靈能枯竭而死!死我也要在戰鬥中死去!而不是等死!」
一把甩開眾人的阻攔,壯漢直接沖向靈能塔,呼喊起手下的士兵。
然而還未等他衝過去時,一聲聲嗡鳴聲突然子遠處傳來。
「蟲潮!」
「蟲潮又來了!!」
人人面色驚懼,無法理解的看著突然縮短時間的下一波蟲潮。
只見遠處的天際,再次掀起一陣黑潮。那是代表死亡的顏色。
「完了」
「一切都完了來不及了」
如同被拖入深淵,泰爾愣愣的看著海量蟲潮,手中的通訊儀器瞬間掉落在地。
他腦海中最後一絲幻想也被打破了。
雷恩沒有來,但蟲子來了。
「哈哈哈!!」
「輸了,我們徹底輸了。」
「等啊!你們繼續等啊!你們口中的雷恩在哪裡!?」
「騙子!都是騙子!」
奔向靈能塔的三階將領陡然停住了腳步,看著蟲潮中領頭的九頭巨大飛蟲,他瞬間意識到,他們就算現在跑也來不及吸收靈能了。
心智崩潰下,他如同瘋了一般大笑起來。
笑自己等人的愚蠢,笑他們像垃圾一般被拋棄。
絕望的情緒中,不少人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
只是剎那間,一聲仿佛從虛空中傳出的聲音響徹全場。
「誰說我不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