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玉羚一陣心悸,睜開了眼睛,無助的看著無忌。¢£
無忌依然閉著眼睛,可是他們心意相通,施玉羚感受到的,他一樣感受到了。在遲疑了片刻之後,他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那片天地,幽幽的嘆息一聲。
「我們出去吧。」
施玉羚惶惶不安。「無忌,我是不是……」
無忌搖搖頭,拉過施玉羚的手,輕輕摩挲。「姐姐,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機緣未到。」
施玉羚嚅嚅,低下了頭,雙手攪在一起,兩滴淚水滴在手心,一滴溫熱,一滴清涼。
無忌也不吭聲,從髮髻中抽出木針,依次扎進自己的穴位,解開被封多時的氣脈。周圍的空氣泛起一絲漣漪,有看不見的波動以無忌的天門為中心,慢慢蕩漾開來。身體四周的冰壁發出嗡嗡的低吟,仿佛一隻巨大的青銅佛鐘被人敲響。
鳳舞軍團,白鳳冰突然仰起了頭,看向遠處白雲繚繞的聖母峰,抬起如玉般的手指,輕輕勾了勾。身邊的親衛將長嘯一聲,縱身躍起,化作一隻白鶴。白鳳冰身形一閃,躍上白鶴。白鶴一聲清唳,一掠數十丈,化作一道白影,從鳳舞軍團的駐地上方掠過。
兩百多個甲士緊隨其後,化作各種猛禽,躍上了天空。
白清看看被凍成冰人的施正清,駭然心驚。他不知道白鳳冰要去哪裡,又為了什麼,但是他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而且很可能是與無忌有關。
他從來沒看到白鳳冰如此急切過,甚至連一句話都來不著交待。就他知道的世界而言,好象只有無忌一人能讓白鳳冰如此忌憚。
……
林子月鑽出山洞,看著頭頂迅速飛遠的大群猛禽,又驚又喜。
她在鳳舞軍團的駐地旁潛伏了一個多月了,總算看到了白鳳冰。不過。一看到白鳳冰騎鶴而飛的英姿,她又有些慚愧——如果不是嬴亦然攔著,她早就去找白鳳冰決戰了。可是看看白鳳冰的氣勢,真要決鬥的話,恐怕死的只會是她。
白鳳冰看起來比全盛時期的殷郊還要強大。
林子月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嬴亦然,咧了咧嘴,欲言又止。
嬴亦然略粗的眉毛輕蹙。「這是去哪兒?」
「不知道。」林子月搖搖頭,又看了一眼遠處的雪峰,伸手一指。「那裡就是雪山,那座最高的山峰叫聖母峰。看白鳳冰飛行的方向,應該是那裡。不過,她去哪裡幹什麼?」
「那還用說,無忌在那裡。」嬴亦然打了個呼嘯,喚來飛天辟邪,飛天跳了上去。「快走。」
林子月應了一聲,化作一隻小貓,蹲在嬴亦然肩頭。飛天辟邪借著山坡飛奔幾步,躍起空中。展開雙翅,向白鳳冰一行追去。
飛天辟邪的速度略遜一籌,又擔心被白鳳冰看見,只能借著山坡迂迴前進。沒過多久,就失去了白鳳冰的身影。好在聖母峰就在那裡,嬴亦然和林子月騎著飛天辟邪,直奔聖母峰而去。
越過雪線之後。氣溫迅速下降,飛天辟邪首先有些支撐不住了,連打了幾個噴嚏。險些將嬴亦然和林子月摔下去,飛行速度也越來越慢,哆哆嗦嗦,竟有些畏難的情緒。林子月見了,恨鐵不成鋼,跳到飛天辟邪的頭上,揮起貓爪,作勢要打。
「好啦,辟邪不習慣這裡的氣候,也是正常。」嬴亦然一手揪住小貓的頸皮,將她塞進懷中,同時伸出雙掌,貼在飛天辟邪的肩上,兩道渾厚而溫暖的元氣輸了進去。飛天辟邪頓時覺得渾身一熱,刺骨的寒氣散盡,就像跳進了一個溫泉一樣,愜意的抖了抖身子,振作精神,加速向前飛去。
小貓慚愧的抬起爪子,捂住了臉。飛天辟邪吃了那麼多歸元丹,此刻居然抵擋不住雪山的寒氣,不能怪飛天辟邪,只能怪她這個主人。如果她的境界足夠,飛天辟邪又怎麼可能這麼丟臉呢。
嬴亦然卻顧不上這些,她警惕的注視著四周,神情有些緊張。
「子月,小心四周。我懷疑白鳳冰已經發現了,可能會安排人伏擊我們。」
「是嗎?」林子月不敢怠慢,立刻化作人形,坐在嬴亦然的背後,從背上取下了九昊落,掛好了弦。她剛剛做好準備,飛天辟邪掠過一道冰峰,突然間一聲利嘯響起,一團雪花從天而下。
林子月不假思索,抬手一箭。
「嗖!」羽箭離弦,破雪而去。
「啊!」一聲短暫而急促的慘叫響起,一個白色的身影混在雪花中落了下來,砸向飛天辟邪。嬴亦然左手緊握飛天辟邪的背鞍,右手輕輕一揮,將身影擊飛,同時拔出了那隻洞穿了伏擊者咽喉的羽箭,順手插進了飛天辟邪背鞍上的箭囊。
林子月素手連揮,一枝枝羽箭離弦而去,每一聲弦響,都會激起一聲慘叫。即使是在這幾百丈的高空,即使寒風呼嘯,飛雪撲面,林子月依然百發百中,不差毫釐,片刻之間,數十隻猛禽中箭,慘叫著摔落,消失在雪山和冰峰之間。
「好箭法!」一聲清冽的笑聲在頭頂響起,白鳳冰站在白鶴背上,負手而立。「就是太笨了些,本將軍略施小計,你就自投羅網了。」
「你……」林子月大吃一驚,悄悄的將九昊落調成驚見模式。她很清楚,對付白鳳冰這樣的道境高手,普通的箭枝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她剛準備反駁,嬴亦然背過手,悄悄的捏了她一下,不緊不慢的說道:「恭賀鳳舞將軍入道,返老還童,青春永駐。」
白鳳冰冷笑一聲,不置可否。她盯著嬴亦然和林子月二人,一陣陣心驚。這兩個人居然潛伏在鳳舞軍團旁,若不是她急著趕往聖母峰,全力施為,飛天辟邪趕不上,露出了破綻,她還真不容易找到她們。
一個箭聖潛伏在身邊是什麼感覺?白鳳冰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不過。比起林子月,嬴亦然鎮定自若的神情更讓她不安。林子月境界很高,心計卻略遜一籌。嬴亦然的境界雖然差,可是她能說服林子月做出讓步,和蒙自為結盟,並反過來將蒙自為爭取過去,挾龍驤軍團與她分庭抗禮,這卻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反制手段。
這個小姑娘是天生的名將。在嬴亦然的身上,白鳳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將軍有把握殺我們嗎?」嬴亦然不緊不慢的說道。
「易如反掌。」
「那將軍為什麼還不動手?」嬴亦然笑了,反問道:「將軍在擔心什麼呢。擔心無忌與你反目成仇?」
白鳳冰眉頭緊皺。她的確是在擔心無忌。在施正清被凍結前的識海中,她感受到了施玉羚的存在。既然施玉羚可能還活著,那無忌自然也可能活著。且不管他們是怎麼活下來的,只要他們可能還活著,她就不能不考慮後果。
嬴亦然是無忌最在乎的人。為了她,無忌不惜和殷郊斗得死去活來。
林子月也不遑多讓,無忌就是因為她才被殷郊生擒,又落入她的手中。
如果殺了她們兩個,和無忌的仇就算是結下了。在無忌心目中。她將成為比殷郊還要可惡的人。以無忌眥睚必報的性格,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因此,殺了她們,不如生擒她們。用來脅迫無忌就範,也許還能從無忌的身上榨出更多的東西。
正是出於這個目的,白鳳冰安排人伏擊,希望能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況下生擒這兩人。可惜。她的計策被嬴亦然識破了,不僅伏擊失敗,還損失了十幾個好手。
嬴亦然的話說到了她的心眼裡。她越發覺得不安。不過,這只是剎那間的事情,下一刻,她伸出手,迎風一抖,一桿飛鳳槍出現在她的掌中。雪白如絲的槍纓隨風亂舞,一團團雪花飛射而出,挾帶著絲絲寒氣,籠罩向嬴亦然和林子月。
白鳳冰從來就是一個喜歡沉湎在後悔中的人。
林子月張弓欲射,嬴亦然大吼一聲:「子月,待她近身。」一邊說著,一邊雙掌劃圈。一道炙熱的罡風呼嘯而起,將撲到面前的雪花融作一滴滴晶瑩的水珠。
白鳳冰冷笑一聲:「區區玄境五階,看你能撐到幾時。」舞動飛鳳槍,雪花更密,寒風更烈,打著漩,卷向嬴亦然和林子月。
「能和道境高手一戰,縱使傷不了你分毫,只要能拖住你片刻,便是成功。」嬴亦然同樣報以冷笑,雙手舞得更急,一道道炙熱的掌風蓬勃而出,迎向飛鳳槍。一時間,竟鬥了一個旗鼓相當,不分高下。
白鳳冰大怒,飛鳳槍一緊,頓時狂風大作,寒氣逼人,一下子吹散了嬴亦然的掌風,撲到了嬴亦然面前。嬴亦然頓時覺得氣息一窒,被風雪灌了個滿嘴,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勁風卷著雪花,一片片的擊打在她的身上,看似輕柔曼妙,威力卻不亞於一片片刀刃,打著旋,割裂著嬴亦然的身體。
片刻之間,嬴亦然的臉上就多了幾道傷口,卻沒有鮮血流下。傷口被雪花割開,隨即被蘊含的寒氣凍結,只有一絲絲紅線,看起來更加可怖。
林子月大驚失色,站了起來,張弓欲射。
嬴亦然反手拽住了她,圓睜雙目,怒視著白鳳冰,用力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鮮血。
鮮血化作火焰,撲向白鳳冰,將眼前的飛雪寒冰化為烏有,撲向白鳳冰。白鳳冰雙手握槍,槍頭旋轉,舞出一團寒氣,將火焰吹散。
看著嘴角溢血的嬴亦然,白鳳冰皺了皺眉。
嬴亦然區區玄境五階的實力自然不在她的眼中。可是嬴亦然的抗打擊能力之強,卻超出她的想像。她原本以為,這一招六月飛雪足以將嬴亦然重傷,沒想到嬴亦然不僅沒有受重傷,居然還有還手能力,這實在有些詭異。
「你有防風巨人的神骨?」白鳳冰念頭一轉,就明白了其中的要害。無忌就是憑著體內的神骨,一次次化險為夷,絕延逢生。嬴亦然是無忌的心上人,她擁有一塊神骨,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真是後知後覺。」嬴亦然咳嗽了兩聲,噴出兩口鮮血。「想殺我,沒你想的那麼容易。子月,不要急,我用我的命,給你創造一個機會,你一定不能錯過。」
林子月泣不成聲:「姐姐——」
「能聽你叫一聲姐姐,我死也值了。」嬴亦然慘然一笑。「子月,你不要急,她沒你想像的那麼強大。抓住機會,一箭射死她,然後將白家斬草除根,聽見了沒有?」
林子月只是哭泣。
「聽見沒有?!」嬴亦然怒喝一聲:「逆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一個人能換白家上萬口人,不虧。」
「好!」林子月用力擦了擦淚水,鄭重的承諾道:「姐姐,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都會追殺白家,雞犬不留。」
白鳳冰笑了。「兩個小傢伙,互相壯膽氣嗎?不要想得太多,我沒有想殺你們。至少在抓到無忌之前,我不會取你們性命。一重境界一重天,你以為你有神骨,就能擋得住我?」
「我沒指望擋得住你。」嬴亦然也笑了,嘴角的鮮血殷紅刺眼。「我只是想拖你下地獄而已。」
「就憑你?」
「憑我們姐妹倆。」林子月厲聲喝道,踩著飛天辟邪的背站了起來,左手持弓,右手勾弦,雙臂低垂,卻一觸即發。
白鳳冰有些猶豫。面對任何一個人,她都有足夠的把握,可是同時面對兩個人,特別是在嬴亦然有神骨護體的情況下,她的勝算就沒那麼明顯了。更重要的是,她現在最關心的並不是這兩個人,而是無忌。
如果因此她們而耽誤了時間,讓無忌破山而出,後果就嚴重了。
片刻之間,白鳳冰就做出了決斷。她厲喝一聲,身體微沉,縱身躍起,化作一頭白鳳,衝上了雲霄,展開雙翅,昂首發出一聲清唳。
剎那間,漫天的雪花從她的雙翅間飛出,呼嘯著卷向嬴亦然和林子月。與此同時,唳聲化作一道道無形的利箭,隱藏在風雪中,射向嬴亦然和林子月。片刻間,嬴亦然、林子月和飛天辟邪就被雪花和寒氣裹了進去,無數道帶著無盡寒意的意念扎進她們的識海,讓她們痛不欲生,淒聲大叫。
「不好,冰魄**!」嬴亦然狂吼,縱身躍起,化作一頭赤焰獸,巨口一張,噴出一大口鮮血,化作熊熊烈火,護住了林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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