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昀的天下朕想託付給你,但是花未央已經不能再幫助你,所以朕要你退了這門婚事!」大昀皇道。
舒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驚駭的看著大昀皇:「父皇……」
「夜兒,是朕對不你!哎!」大昀皇拍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是朕糊塗輕信饞言,害了你和你母后。所以朕把這大昀江山給你,算是補償。但是皇后的勢力已經深入朝堂,樹大根深非一日可撼動,為了你的將來,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謹慎。花未央淨身出戶,於你無益。」
舒夜瞪大了眼睛看著大昀皇,像看一個陌生人,完全不敢相信。
這是他做夢都沒有料到的事情,那些仇啊恨啊在這一瞬間被稀釋了。有熱霧在眼中聚集,連著聲音也哽咽起來:「父皇既知我母后無辜,為何不替她平冤?」
「夜兒,身為帝王也不能隨心所欲啊!」大昀皇道,睿智的眼裡更多的是無奈,「夜兒,這些年你恨朕吧?其實朕也恨自己,可是覆水難收,朕老了,很多事都有心無力了。為王氏平冤一事,朕希望由你來做!」
「父皇……」
這突如其來的寵愛讓舒夜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為母后平冤,為枉死的王氏一族正名是他忍耐問天之苦活下來的惟一理由,他為此已經布了五年局。但是現在,忽然得到被他視為「仇人」的父皇的支持,一時間,他竟覺得自己的雄心壯志是那麼可悲,那麼渺小。窮畢生之力亦不敵帝王的一句話啊!
眼前的帝王已經不復當年意氣風發,眉眼間甚至有了滄桑和倦意。舒夜眼中的熱霧凝結成珠,悄然滑落:「父皇,這是你保留青園的原因嗎?」
「恩。」大昀皇點點頭,「朕看你在京中時常穿紫袍,甚是欣慰。雖然你受了不少磨難,但也總算磨出來了。一如你母后所言,你是個好孩子。
舒夜無言以對。心中的冰霜卻在悄然融化。
「朕聽說何將軍的女兒何紫菡對你一往情深,昨日聽說你婚事後就昏了過去。既然花未央也不想嫁,你就舍了她娶何小姐吧!」大昀皇勸道。
「父皇……」
「你好好想一想,明日欽天監會頒布婚期,你就在那時提出來吧!」大昀皇又吁了口氣,安慰性的拍拍舒夜的肩膀,在暗衛的掩護下悄然離去。
舒夜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蒼茫夜色中,心中五味複雜。
夜風陣陣,揚起衣袍,三千墨發隨風而動,如玉俊顏是那麼蒼白。他微微仰頭,漫天星光落在眼底,左手江山右手愛,這樣的抉擇,太殘忍了!
「夜哥哥。」
秋若萱輕輕的自暗中走出來,眼底蘊藏著萬般情緒千般愁。
「小萱?」舒夜皺了皺眉,「你都聽到了?」
「恩。」秋若萱輕輕點頭,「夜哥哥,你有何打算?」
舒夜沒有回答,沉默的看著無邊夜色。
若是在以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但是現在,他放不下花未央。他說過永遠都不要再放開她的手……
「你終歸還是動情了。」秋若萱苦澀的彎起唇角,眼中泛著淚意,「夜哥哥,你忘了你在子歸城發的誓了嗎?你忘了你對瑤夫人的嗎?」
「我沒忘。」他低垂眼眸,「小萱,你還小不知情為何物。當它來臨,誰也不能阻止……」
「你說我不知情為何物?哈哈哈……」秋若萱笑了起來。還有比這更好笑的嗎?初見他時,他是渾身浴血奄奄一息的少年,他從屍體中爬出來,狼狽卻倔強的瞪著她。從那時起她便愛上他。知道他身肩大作容不得兒女私情,她便悄悄藏起自己的心思,小心的守在他身邊。她愛了他這麼多年他卻說她不懂情為何物!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夜哥哥,你不打算放棄她,對不對?」
舒夜眨了下眼睛,算是默認。
「果然!」秋若萱收了笑,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夜哥哥,她那麼值得嗎?大昀皇開出的條件可是萬里江山啊!」
「小萱,她值……」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就堅持下去吧!小萱祝你們白頭到老!」
舒夜沉默的點點頭。猶豫了一下,他又道:「小萱,不要告訴瑤姨。」
「睿王殿下大婚普天同慶,夜哥哥以為瞞得了瑤夫人嗎?」秋若萱搖頭反問。原來他還有顧忌的東西啊!可惜瑤夫人遠在子歸城,就算想阻止這婚事恐怕也來不及。
舒夜目光一暗,旋即又笑了起來:「若瑤姨知道她是怎樣的人,也一定會喜歡她的。」
「既然夜哥哥那麼肯定,就好好成親吧!」
說罷,秋若萱就轉身回自己的院落。轉身的瞬間,強忍的淚決堤而下,一顆顆順著臉頰滑下,洇進口中的淚咸而澀,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星光灑落一地,直到衝進自己的房間,她撲到床上捂著枕頭號啕大哭起來。
夜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緩和了些,慢慢直起身,顫抖的抬起自己受傷的左手,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剁指時錐心的痛還在……
誰也不能阻止他們成親了,但她秋若萱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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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府,央歡院的小亭中,花未央正與薛容下棋,旁邊的暖爐上燒著熱酒,碳火的紅光映在他們臉上,男的俊女的俏遠遠望去還真想一對深夜調皮偷酒吃的小夫妻。
「你輸了,喝酒喝酒!」未央拍腿大笑,親自從爐上取了酒替他斟滿,唇邊是揶揄的笑,「小容兒,你今晚可是輸五盤了,再輸下去整壺酒都是你的了!」
薛容雖然輸得尷尬,但也心服口服,認命的一干為盡,砸砸嘴:「沒想到你棋藝這樣高!」
「哼,真當我是弱不禁風的閨閣女子嗎?」花未央嘻嘻一笑,把棋子掃回玉盤,「再來!」
「不玩了!」薛容另拿了一個酒杯倒了半杯酒給她,「你也喝點暖暖身。」
「好!」未央接過一飲而盡,絲毫沒有女子的扭捏。
薛容自懷中掏出一枚紫金令牌,這令牌又與發到江湖上的不同,沒有刻任何花紋,只刻了一個容字。
「出嫁後若覺得不如意,隨時回來。這裡也行,神醫谷也行。」
花未央心神微動,看著他。此人年紀雖小,卻有著海納百川的氣度,假以時日在醫術上的造詣必定超過他的母親薛仙子。本想拒絕,但看到他眼底的忐忑,她接過令牌揣進懷裡:「從今而後你的神醫谷可就是我的了,到時候別抱怨被我吃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