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府失竊一事,在烈風城傳得沸沸揚揚,眾人對被盜之物揣測紛紛,唐晚凝卻已洞悉其中緣由。
這幾日她與若念日夜忙碌,一門心思扎進馬場賬目里,兩人一番努力後,終於把一團亂麻的賬目梳理順當。
唐晚凝找到孟懷月,幾人碰頭後,匯總各方證據,將費時罪行徹底查明。
馬場往年,總莫名其妙鬧起瘟疫,那些病馬都由費時負責處置。
誰能想到,竟是他在背後搗鬼,暗中給馬下藥,人為製造疫情,再把病馬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往與敵國勾結的隱秘之地,事後餵下解藥,戰馬便恢復如初,循環往復,長達十年之久。
蜀國辛苦育馬,卻為敵國做了嫁衣,數萬戰馬被用於戰場,反過來屠戮本國士兵,此罪當誅。
不光如此,費時還在每年送往戰場的戰馬、馬鞍等軍備物資賬目上做手腳,之前賬目歸他人管,唐晚凝接手後,憑藉對數字的天賦,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才驚覺一直核對的是本假賬,完美得離譜,實則漏洞百出。
她決意找出真賬本,和若念提及此事,不過三日,若念就把真賬本遞到她手上了,那原管賬的,老謀深算,油滑世故,還貪戀美色,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唐晚凝不知若念使了何手段,或許是青可幫了她。
唐晚凝問起時,若念神色間並不好看,只叫她無需多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唐晚凝也不便再問。
宋時依與時安在費勁之屋裡搜出信件,上面有費時收買城中高官的鐵證。
小半個烈風城官場被他的黑手滲透,深陷泥沼,危機四伏,想要全部擒獲,得做好萬全準備。
為護無雙公主周全,孟君澤特遣眾多影衛於暗中一路護佑,宋清瀾等幾人剛入烈風城,便將影衛遣出,分駐城內各處,靜待啟用。
宋清瀾與孟懷月決定先斬後奏,當機立斷。
以防萬一,命雲子言拿著陛下親筆信與印璽,快馬加鞭奔往鄰城搬救兵,她倆則和唐晚凝等人在城內謀劃,只待五日後人手到齊,便展開抓捕行動。
唐晚凝存有私心,並未讓唐釗參與此次抓捕事件,在眾人面前,她直言唐釗這人陰險狡詐、慣於攀附,雖說沒直接參與通敵賣國,可多年和費時狼狽為奸、相互依存,若讓他知曉此次事件,唯恐生變。
唐晚凝實際上是不願唐釗立功,她要等到抓到費時一夥,十日後城主選拔時,斷了唐釗最大依仗,打他個措手不及,將他拉下馬,城主之位,她要定了,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眼下,還有幾個關鍵人物未被說服,各個棘手,她仍需思量應對之策。
日頭漸漸西沉,餘暉給烈風城的大街小巷披上一層暖黃薄紗,唐晚凝與若念從客棧並肩走出,兩人中間隔了點距離,神色淡淡,一路無話。
漸近府門,唐晚凝瞥見唐禮然候在那兒,滿面愁容,正焦急張望。
她腳步稍挪,貼近若念,伸手自然地牽起若念的手,步伐不疾不徐,踏上府門前階梯。
若念垂眸,盯著兩人緊握的手,神色複雜,心中五味雜陳,並無欣喜之意,她自是明白唐晚凝此番舉動的用意。
這幾日,晚凝將她留在她的府邸,日夜相伴,為的便是做給唐禮然看。
可實際上,只要唐禮然不在,晚凝從不會碰她分毫,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疏離。
對若念而言,多年求而不得,能有這偶爾施捨的親近,縱是假象,也甘之如飴。
「阿凝,你們回來了,累不累?我在前廳備了茶水點心,快進去歇歇!」
唐禮然強壓心底酸澀,努力裝作不在意兩人的親密,嘴角扯出一抹笑,跟在後面進府。
她目光緊鎖住兩人牽握的手,只覺刺目又揪心。
她日日瞧著唐晚凝與若念,同進同出同食同宿。
她在夜裡翻來覆去,煎熬難耐,好幾次衝動走到唐晚凝房門前,恨不得將唐晚凝從那房中帶出來,抬起的手卻像有千斤重,怎麼也叩不下去,只能在門外傻站著,停留了許久許久,才回到自己房內。
她屏住呼吸聽裡面的動靜,好在,每夜都安安靜靜,沒聽到什麼異常聲響,否則,她真怕自己會失控,會衝進去把唐晚凝奪回來。
「不必了,與若念在外間吃過了。」唐晚凝始終牽住若念的手,對唐禮然語氣冷淡,不願多說,也不再理會她,徑直往自己房間走去。
唐禮然像被定在原地,望著唐晚凝背影,眼神里滿是失落。
她每日都會在府門口等著,直到唐晚凝回府,才見上一面,可唐晚凝對她總是一副冷漠神情。
她知曉唐晚凝覺得她無用,可有婚約枷鎖時,唐晚凝還能對她縱容又偶爾寵溺,如今解除了婚約,她不知為何唐晚凝反而對她如此冷漠。
入夜,若念又被留在了唐晚凝房間,青可今日已經嚴令她回府,不許再留宿此處,可她又忤逆了青可,她只是不願唐晚凝失望,不願拒絕她。
此刻,她坐在小榻上,嘴角牽起一抹苦笑,好似已看到明日回府後,青可盛怒下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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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晚凝躺於床榻,眼眸盯著那隨風飄動的床幔,思緒卻飄回到白日,唐禮然那失落的神色,心尖泛起苦澀。
這幾日,她刻意冷落唐禮然,言行冷淡至極,可那人依舊會痴痴等她,會纏著她。
每見唐禮然,她的心便不受控地跳得厲害。
再有十日,一切便能了結,只需再忍耐一陣。
待諸事皆妥,塵埃落定之時,她便能與唐禮然攜手相伴。
忽而,她好似想到了什麼,披衣起身,緩緩走向若念所在的小榻。
燭火搖曳,光影在牆壁上晃蕩跳躍,映出唐晚凝略顯躊躇的身影。
她立在小榻旁,垂眸看向若念,嘴唇微張又合上,幾番欲言又止後,終是深吸一口氣,打破沉默:「若念,這些日子,辛苦你為我奔忙,這本不該是你的分內之事,我…」
唐晚凝想做個好人了,如今事近尾聲,她不願再困於暗處,她看到有一束光在向她而來,或許,她該將一切都說出來。
「若念,對不起,我…一直在利用你,利用青可對你的寵愛,利用你對我的的情義,替我辦事,眼下仍在利用你…」
她攥緊衣角,滿臉愧疚,「我不是個磊落之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惜傷害你,實在對不住。你若不原諒,恨我都無妨,只說我能做什麼彌補過錯?」
若念聞言,怔怔地望著她,淚水瞬間決堤,她緊咬嘴唇,幾近咬破,雙手死死揪住錦被,指節泛白,身子抖得厲害。
她怎會不知被利用?從最初便心知肚明,可那又何妨,她甘心情願,像飛蛾撲火般,一頭扎進這場利用里。
唐晚凝如今為何要說出來?是要與她劃清界限嗎?是不需要她這顆棋子了嗎?自己分明還能幫襯,為何不再繼續利用,偏要在此時和盤托出?
這般念頭在腦海翻湧,她心痛得幾近窒息,終是壓抑不住啜泣出聲,哭聲在靜謐夜裡格外清晰。
唐晚凝佇立原地,眉頭緊蹙,目光緊鎖若念,滿心自責與無措,見她哭得這般傷心,想要安慰,卻又如鯁在喉,張了張嘴,終是無言。
她想自己當真是惡劣至極。
片刻,若念抽泣漸止,抬手擦去眼淚,起身與唐晚凝對視。
燭火昏黃,光暈籠在二人周身,映得面龐半明半暗。
兩人久久凝望,靜得能聽見彼此心跳。
終是若念打破僵局,聲雖帶著哭腔,卻透著幾分決然,開口道:「晚凝要彌補我?不論我要什麼,都能應允?」
唐晚凝垂眸思忖,一路走來,恩恩怨怨,該償還的都已了結,獨獨對若念,這份虧欠沉甸甸壓於心頭。
她清楚,只有還清這份情義,往後與唐禮然相伴,才能無愧於心,無論若念要什麼,她都該給。
她緩緩抬眸,目光誠摯,斬釘截鐵:「若念想要何物?只要我有,都予你。」
若念凝視她,眼中淚光閃爍,嘴唇輕啟,一字一頓:「阿凝,我想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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