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們生氣,知道他們傷心,更知道那種即將失去子女的切膚之痛。許子怡沉默了片刻之後,終於輕輕地推開了雪兒,很鎮定的站在他們面前,「不管發生這樣的事情,到底是誰的錯,如今既然錯已經築成,雪兒,你還是進去好好陪偉豪說說話的好。至於你鍾伯父,鍾伯母,媽還有話跟他們說。」
「沒什麼可說的!許子怡,你最好給我記住,從今天開始,不是我們對不起你們。而是我們要向你們討回公道!」說完哭著往手術室裡面走,踉踉蹌蹌的,那樣子真的像極了荷塘邊楊柳,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鍾天浩知道她和兒子的感情,知道她有多痛,只能跟在她的身後。但是暗暗地下定了決心,他會讓石家為偉豪的離開,付出慘痛的代價。
走進手術室,裡面的護士正在給鍾偉豪擦去臉上的污漬與血漬,當他的眼睛看到雪兒的時候。整個人都呆掉了,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雪兒緩緩地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抓住他的手。「偉豪哥,對不起,我不應該選擇昨天,打電話給你。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死我的錯!」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只是兩位主人翁互換了一下身份而已。
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無論是陳誠還是鍾偉豪,心裡都很難受。偉豪更是用力的舉起自己的手,輕撫她臉上的淚,「傻丫頭,沒事!每個人都會死的,你不也是時隔三年,才從鬼門關活了回來?老天只是對我太好了,要我不要再受那麼多的痛苦而已。」
「偉豪,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就算你沒有這個女人,你還有爸爸媽媽,你還是我們最最疼愛的兒子,你為什麼要這樣狠心離開我們?」聽到這話,不管他是出於怎樣的理由。鍾天浩都沒有任何的理由原諒他的自私。對此鍾偉豪只是淡淡一笑,「爸,媽,謝謝你們今生給了我生命。讓我知道了很多很多做人的道理。但是我真的累了,今生欠你們的,我來世一定償還。但是在我走之前,可不可以,求。。你們一件事?」
此刻的他腦袋很亂。想要說的話太多,卻不知道老天爺還能給他多長時間,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可能,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只是他完全無法理解為人父母的心情,他們可以不要求你出類拔萃,因為在他們心目中,你已經是最棒的了。他們可以不要求你每一件事情,都能夠處理的很好,因為那樣他們會覺得你不需要他們。他們也可以不要求你,不犯錯。但是不管你犯了怎樣嚴重的錯,他們都會時時刻刻的在你身邊,善意的教你如何改正錯誤。
至於現在,面前那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唯一的希望是希望他能夠活下來。陳誠默默地低下了頭,輕輕地將哭成淚人的雪兒扶了起來,站到一邊,給他們留下了位置。並且示意那些護士,讓他們離開。病房裡也就剩下了他們五個人,周紫蘭緩緩地蹲下了身子。顫顫巍巍的伸手,撫摸他的臉,「偉豪,你答應媽媽。不要離開媽媽好不好?媽媽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啊!」
哭聲讓人心都要碎了,偉豪慘白的臉上,露出了慘澹的笑容,捂住他們的手,「爸媽。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因為雪兒的死而復生,耿耿於懷。我快不行了,你們一定要答應我,不可以怪罪雪兒,是我虧欠她在先,是我朝三暮四。有今天的報應,那是罪有應得,求你們不要追究,好不好?」
聽到這話,縱使他們心中再恨雪兒,也不會挑這個時候,與她為難。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他們的態度稍微的強勢一點,偉豪一定會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人世。所以他們也只能,在他面前先咽下這股怨氣。「偉豪,你放心,雪兒沒死,那是好事,我們不怪她。偉豪。。。。告訴媽。。。你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媽媽替你。。。媽媽替你。。完成。。。你告訴媽媽。。媽一定會幫你。。。。完成。」
說話一路哽咽,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更加平添了雪兒的罪惡感。見偉豪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注視著雪兒,鍾家老兩口眼含著熱淚,心裡卻恨不能撕碎了她。「爸媽,我沒有什麼可牽掛的,只要你們都。。。都健健康康的。。我就心滿意足了。。。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走了以後。。。濡沫就是。。。鍾家唯一的孩子。好好待她。。。」說完不甘心的垂下了手臂。
頓時哭喊之聲四起,周紫蘭更是哭暈了過去。一陣的慌亂過後,濡沫傻傻的屈膝坐在地上。哭了,嚶嚶的哭泣之聲,在送別這位她一直討厭的人。華宇默默地陪在她身邊,一臉的無助,在這樣地情況之下,無論他說什麼都是多餘,唯一能做的就是借自己的肩膀讓她靠。雪兒無法接受鍾偉豪已經離開的事實,許子怡陪她回家去了。至於陳誠,則忙著善後,忙著照顧傷心過度的鐘天浩和許子怡。
不知道過了多久,濡沫沉沉的睡著了,打起了噴嚏。華宇這才意識到,她應該換個地方了,緩緩地站起來,想要抱她起來。卻不曾想,石承恩過來了,「你是在幹什麼!」
「小點聲,她剛剛睡著,你是想這麼吵醒她嗎?」華宇的眉頭皺了起來,還是不顧他的反對,將她抱去了自己的病床上。石承恩的臉色儘管不太好看,卻也沒有過分的阻止。待華宇將濡沫放好後,便出去了。「爸,什麼事,說吧。」
「爸?你心裡還有我這個爸爸嗎?你知不知道?鍾家和石家的仇恨已經升級了?你還要和她糾纏在一起?你就不怕,裡面那丫頭,把你生吞活剝了?要知道,死了的可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哥哥!」石承恩的擔心,在臉上滿滿的流露出來,只是他的擔心,在華宇的心目中那都不是事。附之淡淡一笑的同時,將目光鎖定在他的臉上,「爸,這段時間。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包括我們父子兩之間的關係。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必須要告訴你,濡沫是我今生的唯一。」
「糊塗!你們兩個若是沒有鍾偉豪的事。或許還能夠在一起。之前我也一直試著努力,接受那個臭丫頭。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難道這你都不懂?儘管石承恩明白,這一切一切的錯,都跟自己的霸道脫離不了關係。他也不想連累自己的兒女。可是如今的情況只能是將,對他們的傷害降到最低。這也是他作為父親,唯一能夠為他們做的了。
華宇笑而不語,一個勁的搖頭,那模樣明明白白的在告訴他,自己的觀點和他背道而馳。「臭小子,你到底聽沒聽清楚我的話?」
「爸,有些錯,可以彌補,而有些錯便再也沒有補救的機會。雪兒的事。如果你們早一點說出來,我也不會記恨他,記恨你那麼多年。如今錯已經犯下,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化解仇恨?想當年,鍾董事長,可是一怒之下,讓偉豪離開鍾氏很長一段時間。那是他對不孝子的懲罰,如今想來,偉豪真的很無辜。如今換做我們間接的害死了,鍾氏集團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您真的覺得我們可以置身事外?」當華宇看到偉豪被推出手術室,蓋了白布的那一瞬間。他真的感覺到了,生命是何等的脆弱,曾經的朋友。曾經的仇人,就這樣在自己面前轟然倒下。原本的他應該高興的,可惜他沒有。
相反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甚至不敢看他最後一眼。在那一刻,他就想明白了。不管將來是好是壞,他都要幫偉豪照顧好濡沫——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妹妹。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夠告慰偉豪的在天之靈。
石承恩聽著兒子,一夜之間長大的話,他不再選擇逃避,而是在選擇積極的面對。這些不都是自己和他媽,之前希望看到的嗎?可惜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他更加希望,華宇能夠出去一段時間,最起碼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去處理和鍾家的恩怨。「置身事外?你個臭小子!你爸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置身事外了?不管我願不願意面對,鍾、石兩家的關係,已經因為你們幾個孩子之間的事情,搞得一團糟了。雪兒現在大病初癒,死裡逃生,偉豪又死在她面前,我希望你這做哥哥的,能夠陪她出去散散心。法國也好,英國也罷,只要她能夠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坦然的接受新的生活。」
對他的了解,足以讓華宇斷定,眼前他這個說謊不打草稿,漏洞百出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父親,在打著另外一連串的如意算盤。所以也就更加懶得理他了,「爸,偉豪才剛剛離開,我們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所以沒有時間出去。我的事您不需要擔心,雪兒的事,你也同樣的不需要擔心。」
「你這是什麼話?哦,不關心你,說我古板,沒有人情味,現在我擔心你們,倒反成了我的不是了?算了算了,我看我跟你說話說不到一起去,還是先走的好。但是你個臭小子,給我記住了,鍾天浩那隻老狐狸,到底是什麼樣地人,我比你更加的清楚。所以你做好想清楚,接下來要怎麼做!」說完拂袖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華宇既然感覺到十分的可笑。從小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自己,什麼都不缺,唯獨缺的就是爸爸陪自己的時間。如今,那固執的老頭,終於肯放慢腳步,陪自己說話了。可沒說兩句,才發現,他們這父子兩的思想完全的南轅北轍。真的不知道這樣的父子兩,上輩子有著怎樣的緣分,才能這輩子成為如此可笑的父子。
靜靜的坐到病房外面,從來都不喜歡抽菸的他,竟然默默地點燃了一支煙。腦子裡浮現出了很多,童年時和偉豪、樂軒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一切還那樣真實,卻不曾想,已經是人面全非了。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樂軒的電話,剛一接通,「你最好告訴我,偉豪到底怎麼樣了,你們到底。。。」
後面的話還沒有問出來,華宇就無情的打斷了他的話,「偉豪死了。」
「石華宇!你個瘋子!你知不知道,偉豪這些年為了雪兒的事情,心裡藏著多大的痛苦,你憑什麼。。」
知道他火大,知道他和偉豪的感情,不比自己和他的差,更沒有心思和他就這個問題糾纏,只說了四個字,「見面再說!」就掛斷了電話。
「哥,你怎麼了?偉豪哥是不是沒救了?」憐兒在他身旁,不明就裡的問,換來的是樂軒一記白眼,「當我沒說,但是我們現在要去哪?」
「醫院!」 樂軒的眼裡和心裡滿滿的都是憤怒的火焰,對別人不了解,對他這個寶貝妹妹還是有所了解的。她好奇的事情,你就不能搭理她,你越是搭理她她就越是沒完沒了。更何況,此刻的自己心亂如麻,哪裡還有那份閒情雅致,和她說那些不找邊際的事情。對此,憐兒也沒有不高興,表面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裡卻是一個美。
不管怎麼說,這鐘偉豪是杜濡沫的哥哥,他的死說到底是會讓那女人不舒服的。這世界上,只要是她不高興的事,就都是自己喜歡的事。如今她還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個女人是怎麼傷心的。所以車子自然開的飛快,沒一會的功夫,就開到了醫院。車剛一停穩,樂軒就匆匆打開車門上了樓。完全不在意他的寶貝妹妹,正在用怎樣的眼神瞪著自己。一路摸到華宇所在的樓層,遠遠地就看見那傢伙,在抽菸,頓時火氣就不打一處來。
急匆匆的跑了過去,與此同時,華宇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沒有打招呼,只是繼續抽著煙。仿佛只有這樣,自己的心裡才能夠好受一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