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v章購買比例低於50%的親要在三小時之後才看見, 出門之前, 她站在落地鏡前照了照:
黑珍珠項鍊若隱若現的從薄黑皮斗篷中露出來,斗篷的下擺直到小腿肚,稍微一動就能看見黑皮靴從兩扇衣擺中間露出來……
從趙姨手裡接了黑皮包, 冼淼淼揚起一個跟全黑完全不搭的燦爛笑容,「我媽喜歡看我穿得暖和。」
老爺子今天也是一身黑, 才幾天不見,冼淼淼就覺得他臉上的皺紋又深了,仿佛老宅院中那飽經滄桑而綻裂開的松樹皮。
祖孫兩個無聲對視了幾秒鐘, 四隻眼睛就開始隱隱泛紅,於是趕緊上車。
青蕪墓地在全國都是有名的, 不僅因為環境優雅,更因為風水好,而尚雲璐就占了裡面風水最好的地段之一,隔著老遠都能看見那塊愣是有鶴立雞群之感的大理石墓碑。
剛下車走了沒幾步,祖孫兩個就遠遠地看見冼笠然也深一腳淺一腳的從另一頭過來, 手裡還捧著一束花。
老爺子立刻就重重的哼了聲, 然後眯著眼睛看他背後那輛車,隱約分辨出來裡面有人。
顯然冼笠然也看見了他們,於是雙方之間的距離迅速縮短。
「爸,淼淼。」
微微氣喘的冼笠然舔著臉叫了聲, 然而不管是老丈人還是女兒, 都不鳥他。
「這誰放的?」老爺子用下巴指著墓碑前面一大束加固過的白玫瑰問。那可真是大, 冼淼淼嚴重懷疑可能有近千朵。
提前過來打理的助手快步上前,小聲說,「二少爺一大早就來過了。」
老爺子哼了聲,怒氣微消,「算他還有點良心。」
他都這麼說了,半個小時前剛從情/婦被窩裡爬起來,又花了二十分鐘闖紅燈趕來的尚雲朗難免有點壓力過大,要不是不遠處有狗仔虎視眈眈,想來老爺子的拐棍兒早就代替白眼球打到他身上了。
屏蔽掉這些暗流洶湧不管,隔了一個世紀後再次站在這裡的冼淼淼心裡,也還是非常複雜的。
寒風肆虐,吹得臉頰生疼,雪粒子打在身上劈啪作響,幾次呼吸之後下半張臉基本上就沒什麼知覺了,就連眼淚在臉上凍成冰道子也覺不出疼來。
既然都能重生了,那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再早一點呢?好讓我能再聽一次媽媽的話……
無聲的哭泣最具感染力,冼淼淼這麼靜悄悄的掉淚,引得老爺子也有點受不住,拄著拐棍兒的手都開始發抖了,只是不住的撫摸孫女的後背,「唉,好孩子,好孩子……」
冼笠然和尚雲朗跟著胡亂勸了幾句,雖然有點虛情假意的,但這會兒顯然祖孫兩個沒心思追究,場面倒也顯得挺和諧美滿,搞得遠處試圖偷拍諸如「父女二人墓前撕逼」之類新聞的狗仔有些意猶未盡。
天氣惡劣,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饒是冼淼淼難過也不敢多呆,抓緊時間在心裡跟媽媽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往回趕,可緊趕慢趕的,老爺子沒什麼事兒,她倒發燒了。
雖然醫生說是著涼,但老爺子堅持認為她是傷心過度,當即力排眾議把孫女安排在自己的老宅里,不親眼看著好全了不讓出去。
冼淼淼自己心裡清楚,雖然她的體質確實很容易發燒,但著涼、傷心都只是誘因,真正的原因,卻是她的放鬆。
對,就是放鬆。
重生以來她全身的弦一直都繃得死緊,決定要走的路之後要時時刻刻忍受各方面的質疑,要擔心外公的身體,要分心對付伺機而動的冼笠然和尚雲朗,還要頂住壓力、親自跑進跑出的挖掘、培養人才……
在這之前她一直都覺得,都已經飄飄蕩蕩近百年了,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坎兒過不去,什麼苦難熬不下來呢?
可當看到那塊墓碑的瞬間,冼淼淼辛苦鑄就的堤防轟然倒塌,鋪天蓋地的思念、委屈甚至是自以為已經被拋棄的怨恨就像是四面八方涌過來的寒氣一樣無孔不入,讓她無處可逃。
她想媽媽了……
她也想像其他年輕人一樣,回到家裡能看到媽媽溫柔的笑,遇到困難和委屈能有人傾訴……
跟思念同時瘋狂增長的,還有她對於冼笠然的憎惡和怨恨!
她終於確定,哪怕已經過了一世,哪怕已經狠心勸過自己,她其實還是放不下那份仇恨。
她恨這個男人的無情無義,恨這個男人的鳩占鵲巢,恨這個男人的厚顏無恥……
或許只有在母親面前,她才能輕易卸下心防,讓一切辛苦隱藏的情緒宣洩。
不過這種宣洩似乎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比如說生病。
冼淼淼打小就不喜歡吃藥,然後老爺子就拄著拐棍兒進來了。他也不說話,就這麼安安靜靜的看著,時不時的冒出來一句,「你這是在剜我的心啊……」
然後冼淼淼就用一種英勇就義的氣概吃光了所有醫生開的藥。
她不敢,也不捨得再讓外公傷心了。
因為生病,冼淼淼外出的打算遭到了老爺子空前強烈的反對,她不得不花費將近一個小時遊說,等她匆匆趕到公司,發現任棲桐早在大廳等著了。
小青年旁若無人的靠在沙發上百~萬\小!說,大長腿都快要伸到過道上去,周圍一圈兒人有事兒沒事兒都往那邊撒嗎幾眼,還偷拍,激動的跟動物園參觀似的。
看到這副情景後,冼淼淼不免有些小得意:
哪怕老娘現在還沒有過硬的成績,可挖來的角色還不是讓你們垂涎三尺?這是我的人!
確實是她冼淼淼的人。
托老爺子開綠燈的福,她擬定的合同里的甲方並不是璀璨本身,而只是掛在她名下的工作室。鑑於該部門眼下就只有冼淼淼一個光杆司令,也就是說,不管是鄧清波還是任棲桐,都是單屬於冼淼淼的藝人,哪怕日後她跟璀璨高層鬧翻了,也大可以帶著自己的班子走人……
說好了八點半,現在都八點三十八了。紳士歸紳士,但守時這條與人交往的最基本準則完全不分男女。
冼淼淼本人也非常不喜歡遲到,因此在任棲桐表態之前就很爽快的道歉,「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聽見聲音不對,再看看她臉上的口罩,任棲桐皺著的眉毛鬆弛下來,「你生病了。」
他也看到網上的報道了,原來昨天是她媽媽的忌日……
喉嚨發癢的冼淼淼壓抑著咳嗽兩聲,光明正大的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咱們走吧。」
冼淼淼給任棲桐找的聲樂老師是業內大手,一般人輕易請不到,這次她也是搭上了老爺子的面子才把人拿下。
剛見面的時候,聲樂老師對任棲桐這個看上去就像靠臉吃飯的傢伙可以說相當冷淡,直到後者按照他的要求試了一組發聲,這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頭。
冼淼淼一直都站在旁邊看,見老師點頭,她竟也詭異的生出一種我家有兒初成長的欣慰來。
她還病著,時間一長就覺得腳下發軟,自己去外面搬了把椅子進來。
瞥到她的舉動,任棲桐微微蹙了下眉,一言未發,學的更認真了。
室內暖氣開得足,冼淼淼坐下沒一會兒就覺得昏昏欲睡,她努力跟睡魔奮鬥了會兒就一敗塗地,再醒來發現眼前空無一人。
「嗯?」
剛一低頭,她就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件挺眼熟的外套。
正琢磨這衣服是誰的呢,旁邊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就伸過來把它拿走了,「醒了就走吧。」
看著任棲桐若無其事的穿衣服,冼淼淼不自覺有點兒羞恥,忒不爭氣了,怎麼就睡著了呢……
本來安排的是任棲桐今天就只剩下一節音樂寫作課,可剛見了老師,他就轉頭跟冼淼淼說,「你走吧。」
「啊?」正腳底發飄的冼淼淼頓時就有點懵,「為什麼呀?」
任棲桐回答,「我上課不喜歡有人打擾。」
寫作老師也沒想到他竟然這麼不給冼淼淼面子,下意識的收聲,努力縮小存在感。
冼淼淼習慣性的跟任棲桐對視了幾秒鐘,然後就見後者略顯不自在的別開了頭,耳根隱隱有些發紅。
她先是一怔,然後就笑了,「好。」
這傢伙,真是。
光沖有這麼好的地方住,就是叫他去賣/身……他還得好好考慮下。
確定負責這塊的人沒有糊弄之後,冼淼淼將一個文件袋交給他,「裡面有璀璨藝人專用的員工卡,包括三餐在內憑卡可以享受的待遇都在說明里寫了,還有宿舍鑰匙什麼的,等會兒我領你去公司熟悉一下環境。」
她冷不丁的弄了個人進來,估計璀璨上下看熱鬧的居多,背地裡肯定也沒少嘀咕。當著她這個第二大股東的面雖然不敢說什麼,但鄧清波一沒錢二沒背景,要是一個人去的話說不定就要給人使了下馬威,還得她鎮著。
有生以來頭次進/入璀璨的鄧清波覺得自己活像鄉巴佬進城,看哪兒都新鮮,然後轉著轉著就越發覺得自己當演員的希望比較渺茫。
這麼多俊男美女!就連個最普通的工作人員都有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精緻的臉,他這麼個中人之姿的,到底成不成啊?
他在這兒心思翻滾的,璀璨的工作人員也忙著交流感想:
「哎你們見那個什麼新人了嗎?長得怎麼樣?」
「嗨,我還以為能吸引住大小姐的必定有絕世姿容呢,完全是丟人堆兒里也找不著嘛!」
「也不好這麼說,細看看的話還是挺有味道的,五官也很硬朗啊,線條又分明,身材比例也不錯呢。」
「嘿嘿,屁股還挺翹。」
「誰能猜出大小姐這是又搞的哪一出?該不會真的純粹為了賭氣吧?唉,還是人家城裡人會玩兒……」
「嘿嘿,我覺得吧,根本就是大魚大肉吃膩了,所以才特地找的清湯寡水換口味。」
「敢不敢打個賭,就賭這小哥兒能堅持多久?」
「賭就賭,誰怕誰!」
雖然大家的討論都是通過交流軟體無聲進行的,但鄧清波也不傻,光是從對方看向自己的詭異眼神中就覺察出了點兒什麼,於是對自己的前途越發擔憂。
然而等進了電梯,關了門之後,一直都一言不發的冼淼淼卻突然問,「感覺到了吧?」
「什麼?」鄧清波被問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也不大確定對方問的是哪個方面。
「璀璨上下,」冼淼淼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表情波瀾不驚,「沒人看好我。」
鄧清波有些尷尬的呃了聲,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話說這種隱秘的事情對我這個剛見過沒幾面的陌生人講不大好吧……
不過他也隱約覺察到,這位璀璨的大小姐,似乎也不像外面傳的那樣一味享樂、奢靡墮落又不知世事。
叮一聲電梯到達,在開門之前,冼淼淼卻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問,「做好覺悟了嗎,用現實狠狠甩那些人耳光的覺悟!」
鄧清波先是一怔,然後突然就覺得熱血,有什麼久違的情緒從心底翻滾升騰,幾乎要破體而出。
他活動了幾下手腳,跟在冼淼淼後面走出電梯,脊背挺直,雙眼灼灼,「啊,當然!」
既然已經決定要做了,那就只有拼命做下去這麼一條路了不是嗎?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倒不如憋著一口氣拼命干,讓那些人為今天的輕視後悔!
哪怕吊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根蜘蛛絲,他也要抓緊了,一點點爬上去!
幾天後,冼淼淼被老爺子喊去吃晚飯,說是特地找名廚做的佛跳牆,半個多月前就開始預備材料了。
「聽說你親自選的那位小朋友表現不錯,」老頭兒笑呵呵的說,「現在肯踏踏實實吃苦的年輕人不多啦。」
那天領著鄧清波把璀璨大樓大體轉了之後,冼淼淼就把人給塞到演技初級班去了。本來那個演技老師真沒對他報什麼希望,大小姐領過來的三流駐唱歌手學演技什麼的,想想都覺得是在鬧著玩兒吧?
然而僅僅是三天後,演技老師就無比驚訝的發現,零基礎的鄧清波竟然實實在在的上套了,並且在一次例行考核中取得了中等的成績!雖然不是名列前茅,但別忘了,演技班的其他成員可都是有基礎的,而鄧清波則是個貨真價實的門外漢。
不說同班的學員們看向鄧清波的眼神如何古怪如何充滿敵意,演技老師也忍不住私下問他,「你是怎麼做到的?」
鄧清波撓撓頭,揮了揮手裡才幾天就用了將近三分之二的筆記本,「多聽多記多練唄。」頓了下,他又略有些不解的眨眨眼,「其實也不難啊。」
演技老師絕倒。
難道說真的被大小姐撞大運撿到寶了?沒天理啊!可如果不是這樣,她又怎麼可能從一個誰也沒聽過的小歌手身上看出就連專業人士都完全看不出的表演天賦?
拿到成績單的那一刻,鄧清波結結實實的鬆了口氣,然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冼淼淼報喜。
他確實是有表演天分,比起音樂路上磕磕絆絆撞得頭破血流才勉強跟上進度的經歷,進入演技班後的鄧清波平生以來頭一次感覺到了如魚得水是個什麼滋味兒:
老師講的東西往往好多老學員都還沒領悟的,他就已經能隱約抓到精髓。但世界上有天分的人何其多,他之所以能在短短三天內就讓周圍人大吃一驚,最主要的還是肯吃苦。
從沒接受過系統演技教育的他就像是被丟進海洋的乾涸海綿,拼命汲取著沒有盡頭的知識。哪怕是在其他人看來最不值得注意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都會一點不漏的記錄下來,然後用心感悟不斷練習,甚至不惜冒著被甩冷臉的風險賠笑跟其他成員請教。
走在路上,他會細細回想課堂上老師講過的走位和看鏡頭技巧;
吃飯的時候,他會不住揣摩不同職業和背景的人行為的細微區別;
甚至就是睡覺之前的那一丁點時間,他也在不厭其煩的進行著最基礎的表情練習……
雖然鄧清波用成績堵了一部分人的嘴,但還有無數大眾堅定不移的認為這次只是偶然,或者乾脆就是有人故意放水,不然怎麼可能嘛!
冼淼淼能在一開始無視這些反對的聲音,現在自然也能。老實講,不光鄧清波鬆了口氣,恐怕這世界上最緊張最不安的就是她自己。雖然曾經親眼見證鄧清波踩著一群科班出身的人登頂,但在親自驗證之前總還是不放心。而且最關鍵的是,鄧清波的成功是建立在她的記憶沒有誤差的前提下,也就是說,假如鄧清波失敗了,那麼有很大的可能性,冼淼淼制定的所謂「復仇計劃」也將夭折……
聽外公誇獎自己,冼淼淼也很是得意,將那隻已經被燉的十分入味又不至軟爛的鮑魚切成小塊,美滋滋的放入口中。
佛跳牆好吃,但那道家裡廚娘做的自製豆腐泡也相當不錯,外皮金黃柔韌,內里柔嫩多汁,一口咬下去,鮮香的豆子味兒合著雞蓉迅速充斥在唇齒間……
再吃一塊!
爺孫倆正吃著,就見傭人進來通報說,「二少爺來了。」
二少爺?
冼淼淼一挑眉,尚雲清,自己那個總是神出鬼沒的小舅舅?
說起來,重生這麼久了,還從沒見過他。
尚清寒也有點意外,雖然不大待見也不好再把人趕出去,當即沖冼淼淼眨了眨眼睛,滿是狡黠,「你猜你小舅舅這會兒來幹嘛?」
都說是隔代親,再加上兩個兒子都不怎麼爭氣,尚清寒對他們倆確實算不上親熱,可對第三代倒是很好。對冼淼淼就不用說了,本就是最疼愛的小女兒留下的唯一,說句掏心掏肺都不為過;就是對經常被自己罵的過血淋頭的長子的兒子,老爺子也是疼愛有加,從不放狠話。
自從祖孫關係大大改善之後,老爺子也是越來越喜歡沖冼淼淼露出這種老小孩兒的做派,後者每次見了也是又好笑又心疼。
她咽下去口中嫩滑的牛肉,又抿了點兒蔬菜湯清口,末了喝一點清水,擦擦嘴巴,「您就為難我吧,我都有一年多沒見過小舅舅了,這可讓我哪兒猜去?」
冼淼淼幾乎都要懷疑自己的腦袋壞掉了,因為剛剛有那麼幾秒鐘,她甚至覺得尚雲清跟任棲桐很像!
真是太可怕了!
雖然兩人確實都很散漫,對什麼都不在乎,但任棲桐好歹是個有自己的事業,不管幹什麼都能養活自己的獨立人,但尚雲清?除了一年到頭的用祖產週遊世界的浪,他還會做什麼……
這絕對是璀璨十幾年不見的大地震了,尚清寒老爺子次日上午就發出通知,緊急召開股東大會,能來的全部到場,實在不能來的也要在開會期間用視頻方式後參加。總之,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就必須出聲!
通知來得太突然,有超過三分之一的股東都沒辦法及時趕到,於是次日一早,會議室里就多了好幾塊大屏幕,看上去頗具未來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