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條物語 第五百零五章 翩翩起舞

    之所以松永久秀會選擇暗中與毛利家往來，就是因為其領地遭到大規模削減，以及原先擔任的大和守護還被八條景定降格為大和守護代。

    這就使得松永久秀對新生的上杉將軍家懷恨在心。

    松永久秀每次站在信貴山城的天守閣上，望著山城京都方向就心潮起伏，一個又一個疑問像浪花拍打著船舷一樣拍打著他那忐忑不安的心——為什麼上杉將軍家對自己有如此之大的敵意？為什麼足利將軍家嫡流斷絕後上杉將軍家還要大量削減自己的領地？為什麼要褫奪自己的大和守護職？

    最終，松永久秀在經過接連數天的苦思冥想後，最終得出了結論：現在的上杉將軍家與先前那失權已久的足利將軍家不同，順之者未必昌，逆之者必定亡。自己與長子松永久通的罪過，不比前段時間被上杉將軍家攻滅的岩城友通、三好長逸、三好長治、筱原長房等人輕。先後發起永祿之變、本國寺之變的主謀都被滅了，上杉將軍家怎麼可能對松永家網開一面？雖說先前在織田信長的斡旋調停之下，足利義昭對外宣布赦免松永家，並讓松永家成為足利將軍家的奉公眾。可如今足利將軍家已經嫡流斷絕，天下人更是換成了上杉謙信。之所以上杉將軍家還沒有立即對松永家下手，就是因為上杉將軍家擔心怕松永家在大和一國向新生的上杉將軍家舉起反旗，或者逃到深山密林之中為害一方。一旦上杉將軍家派遣使者邀請自己前往京都議事，必然會被剁成肉醬，絕無生還的可能！

    但話又說回來，即便松永久秀真心臣從於上杉將軍家，他也不會再有大的作為了。因為他畢竟不是上杉將軍家的一門親族眾或是譜代家臣出身，更非原山內上杉家家臣出身。再加上其子松永久通參與永祿之變，弒殺征夷大將軍足利義輝，就已經讓上杉謙信和八條景定感到非常厭惡，甚至是除之而後快。

    松永久秀這才會選擇與毛利元就暗中往來，意圖待毛利家聯合山陰、山陽兩道的有力大名們一同出兵上洛，而後自己則是在大和一國舉兵響應，並出兵攻打河內、山城等地。

    正所謂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隨著大內輝弘、尼子勝久先後在毛利家領國之中舉兵，並獲得不少國人領主的支持，這就導致毛利元就不得不暫停對北九州的攻略以及出兵上洛的計劃。松永久秀也只能一邊窩在信貴山城中等待合適的時機，一邊暗中招攬筒井家舊臣積蓄實力。

    而這時的上杉將軍家大老、時任從二位內大臣的八條景定正悠然倚著扶幾，並品嘗從大後方關東八國通過海運送來的狹山茶。

    「果然還是只習慣狹山茶之味，回味無窮。」景定自從進入京畿一帶後，完全不習慣京畿諸國所產的茶葉，最後只能讓已經率軍返回武藏的八條房繁負責運輸一批狹山茶至京都。

    狹山茶一般多是散葉綠茶，也有磨成粗顆粒狀的茶粉，更容易出味，放入細密的金屬網兜沸水沖泡開來，濃綠如春水，香近碧螺春，味道清爽，絕少扶桑茶特有的草木腥氣。作為關東八國茶葉的代表，狹山茶並非專指一地，而是泛指分布在武藏狹山丘陵地帶（埼玉縣西部至東京多摩區）的區域。

    自從景定在協助謙信越山南下奪取關東八國之後，就在武藏一國大規模振興農業、開墾新田、興修水利，還廣泛種植茶樹、桑樹、甘薯等經濟作物，關東武藏國山地大量茶園被開闢出來，使得狹山茶成為東國茶葉第一大產區，並遠銷奧羽兩州、北陸道諸國等地。

    「內府殿下，雖說狹山茶之味京畿諸州的茶難出其右，可畢竟是田舍之茶，與公家、豪商、近畿諸侯等來往，還是需要習慣品宇治茶。」正在為景定捶背按摩的岡本小少將笑著說道。

    「宇治香、狹山味，可謂是各有春秋，難分上下。」景定倒是對此並不在意，只要給朝廷、公家足夠的好處，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內府殿下近來不準備召開連歌會或是茶會了？」岡本小少將記得之前聽景定提起過準備要召開連歌會或是茶會的，都過了半個月了，也沒見什麼動靜。

    「不想召開了。」

    「與公家、諸侯交流確實很辛苦，內府殿下是覺得麻煩嗎？」岡本小少將對此還是有所耳聞的，畢竟她的兩位前夫（細川持隆、三好義賢）經常召開連歌會、茶會等。

    「也有一些，最近的政務也有不少需要處理，確實沒有太多餘力來召開連歌會或是茶會了。」景定有些無奈的說道。他如今畢竟是上杉將軍家的大老，既要處理政務，又要與近畿的大名進行聯絡溝通、住持外交，哪裡還有多餘的時間來進行這些娛樂活動？

    「不如這樣吧，妾身來為內府殿下跳一段舞，如何？」岡本小少將說完就走到景定的面前端坐著。

    「也好。」景定並沒有拒絕岡本小少將的好意。

    「待妾身去更衣準備一番，殿下就在大廣間等妾身吧。」岡本小少將笑著快步離開了景定的寢殿。

    「恩。」

    一會兒後，岡本小少將就換上了白拍子的舞服，走到大廣間中間。而景定則是找來了家中精通音律的太田資勝、井尹直緒（隨今川氏定轉封至河內岡山城，奉今川氏定之命前往二條城向景定遞交新制定的軍役帳，被景定暫時留下）、鯰瀨實光等人負責擊鼓伴奏以及吹笛。

    而岡本小少將表演的卻是曲舞（流行於南北朝時期至室町幕府時期，擊鼓吟唱，手持扇子翩翩起舞）「敦盛」。

    岡本小少將附和著歌聲和伴奏的節拍舒展身肢，開始起舞——

    平家浮沉二十年，

    不過夢幻轉瞬間。

    壽永秋葉舞狂風，

    浮州臥浪未夢歸。

    籠鳥戀雲離歸雁，

    旅衣對空嘆歲月。

    又是歸來春花開，

    ······

    只見岡本小少將打著七五拍子，翩翩起舞。

    讓景定感覺到岡本小少將不僅人美，舞更美。

    而時間過得總是很快，沒過多久一曲舞畢，歌聲和伴奏聲戛然而止，景定還久久沉浸在舞曲之中。

    「精彩！」

    「妾身獻醜了，還望各位大人見諒。」岡本小少將面帶微笑說道。

    「不過，此舞倒是提醒本家不能忘記平家這個前車之鑑。正所謂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天下六十六州尚未靜謐，西國、九州等地仍然有宵小之輩不聽當家號令。」景定雖然被岡本小少將的舞姿所吸引，但時刻保持著清醒，並沒有忘記眼下上杉將軍家的處境。

    「主公所言極是。」太田資勝、井尹直緒、鯰瀨實光等家臣也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你等返回本領之後可絕對不能懈怠，務必要勤於政事，弓馬之道也需勤加練習。」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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