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很晚了,唐春景才回家,她等著顧明遠來了之後,把情況給他講過了之後才走的。
顧明遠要送她,她沒讓,讓他先去顧著徐盛瑞。
蘇浩全還沒走呢,見狀說自己去送唐春景,顧明遠囑咐他一定要送她到家。畢竟已經進了臘月,不法分子特別多,他拍著胸脯答應了。
蘇浩全這大半年在油坊工作的不錯,每個月都能保持在七八十塊錢的工資,為了上班方便,兩三個月便買上了自行車。他自己也自信了很多,帶著兩個新員工工作,像模像樣的。
蘇浩全本人則特別感激唐春景,如果不是同學的姐姐,他可能到現在還是在家務農。種著自家的這一畝三分地,倒是餓不死,但有蹬著自行車上下班體面嗎?
更何況春景姐給他的待遇實在是好,村裡面也有吃公家飯的,但有人還沒他的工資高呢。尤其是過年這一個月,銷量翻了將近三倍,春景姐待人相當大方,過年這一個月一定能發不少錢,嘻嘻,聽說還有大紅包!
兩個人騎的都不快,聊著聊著便到了拐彎的地方,再走個一里多地便是大李村,然後一路往西就是下塘村、上塘村,一路上全是人,唐春景便不讓蘇浩全送了。
蘇浩全知道這一段路全是村,不會有人這麼不長眼的在這撒野,往裡送了一段看著快到大李村了,便同意了。
他下了車子掉頭,唐春景也停了車子跟著往後看了一眼,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愣了一下,後面不遠處有兩個人停下了自行車,似乎在說話,好像從他們經過清水鎮的時候這兩輛車子就一直在後面了。
天黑,看不清人臉,但是一直嘩嘩啦啦的有兩輛自行車在身後響著沒錯,而且一路上都是一個響聲。
從清水鎮回家的這條路,她早晚走兩遍,這麼久的時間下來,路上遇到什麼人就算不認識,多半也能混個臉熟,後面不近不遠的兩個小伙,看輪廓,她覺得很是陌生,而且這兩個人特別怪,之前全程都沒有交談過,偏偏這個時候停了下來說話。
唐春景想到這裡,心裡發毛,頭髮都快豎了起來,趁著蘇浩全還沒走遠,她騎上了自行車,用力的抓著車把,也不管這一段的土路疙疙瘩瘩的有多難走,把車子騎的飛快。
年關了,各處總是不太平,前一陣子經常聽到哪個村進賊,哪家被偷了。現在各村都已經組織了打更的,村里從八點開始就有人拿著手電筒來回巡視了。
她一邊騎一邊不斷地給自己打氣,馬上就到大李村了,馬上就到大李村了好在後面自行車的聲音總算沒有響起來。
唐春景騎到下塘村村頭的時候,陡然鬆了氣,心臟咚咚跳個不停,後背上全是冷汗,整個身體幾乎要虛脫,她向來膽子很大,就算再晚,一個人走夜路,她也不怕,不知怎的,這一次就是覺得很害怕。
她下了車子,推著回家,道路兩旁人家的後窗戶里透露出點點的燈光,漸漸有了安全感,之前劇烈跳動的心臟慢慢的緩了下來,不管那兩個人是不是壞人,從明天開始,一定要早點回來,不然她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嚇死在這條路上。
唐春景推著車子在胡同里坐了好一會覺得自己恢復正常了,才進了家門,她不想讓母親擔心。快到春節了油坊里本來就忙,再加上蔬菜運輸的賬目處理,正常的八個小時的工作時間根本就不夠用的。如果母親知道她害怕了,肯定讓她早回家。晚回家工作都做不完,更別說早回家了。
她覺得自己真可能嚇著了,夜裡竟然做了個自己被抓起來的噩夢,大半夜沒睡著,第二天醒來便有些精神不濟,一大早到了油坊,便沖咖啡提神。
這個年代想喝咖啡真不容易,她現在喝的這些,還是托孫靈玉買的,喝著咖啡不免想到這姑娘,她抬起手腕看看時間,現在還早,等到九十點鐘再打個電話吧,一邊想著,一邊拿起筆,隨手在記事本上記下了這條,她怕自己一忙起來又忘了。
門外有了腳步聲,緊接著門帘被掀起來,冷氣夾雜著一股肥皂的香氣從外面一起吹進來,顧明遠低頭從外面進來,應該是剛刮過鬍子,露出的下巴上有些青色,顯得很誘人。
「怎的這麼早就喝咖啡?」顧明遠穿的很薄,毛衣外面只套了一件夾克衫,沒有穿棉襖。
「咦,你怎麼在啊?昨晚上沒走?」唐春景驚訝地說道。
顧明遠走了過來,抬起雙手,捧住她的臉,用力揉搓了兩下,笑眯眯的說道,「是啊,沒走。」他本來還笑著,卻又微微皺了眉,「累著了,氣色怎的這麼不好?」
唐春景將他的手拿下去,幸好二丫年輕,若是自己的臉被揉搓,指不定皺紋都要柔出來了。
「嗐,別提了,昨天回家嚇著了,晚上睡覺又做了個噩夢,沒睡好,不是工作的原因。」
工作雖然忙,卻沒有什麼難度,除了瑣碎一點,這點子事情可不至於累著她。
「怎麼回事?」顧明遠緊張起來,「昨晚上蘇浩全沒把你送到家?」
「沒事,」唐春景笑道,「是我自己小題大做了,就是正常走路的人,蘇浩全送我到大李村那邊,現在晚上到處都是打更的啊。」
顧明遠微微皺眉,從今晚上開始一定不能再讓春景自己走了,劫錢倒是次要的,萬一人出了事,後悔都來不及。
唐春景不太在意的樣子,顧明遠卻很上心,和唐春景聊了一會老徐的事情,從油坊出來,接著便去了派出所。
咖啡提神,唐春景喝了一杯,精神好多了,油坊的院子裡,徐盛瑞他們正在裝車,都是年輕的小伙,全都穿的很單薄,卻乾的熱火朝天。
徐盛瑞拿著一張單子,在車廂後面盯著大家裝車,還是原來那個樣子,玩笑不斷。看起來他與王振興的事情,對自己沒什麼影響,顧明遠說,其實昨晚上徐盛瑞難過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