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芳在床上躺了幾天,實在待不住,包著頭巾在屋子裡溜達,聽到這話探頭看出來,忙拒絕。
「媽,賣什麼賣,養著唄,小山估計又得要生活費了,養肥點到時候多賣點錢。」
張桂芳心意已決,「賣了吧,他的學費再想辦法。」
正聊著,秦大橋灰頭土臉從外面回來,見他這樣,不用問都知道工錢肯定沒討到。
秦樹比較老實巴交,見狀也只是自認倒霉。
李霞可不,她向來潑辣,見狀臉都綠了,一腳踹在凳子上問。
「怎麼還不結?他們咋說的?」
秦大橋頭都抬不起來,他像他爹,憨厚老實,一棍子打不出個屁。
被親媽這麼質問,支支吾吾道,「就說上頭沒結算,工錢發不出來。」
「放他娘的屁!你沒告訴他咱們家這個錢等著救命?你媳婦小產,你爸瘸了腿,工錢再不給,你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
被點到名字的張桂芳扒著門口也是火冒三丈,她脾氣和李霞差不多,潑辣還很沖,婆媳倆偶爾有個拌嘴的時候,但大多都一條心。
「你那工頭在哪兒?我去問問,問問他到底有沒有良心!你拼死拼活幹了好幾個月,工錢都不結,真以為我們秦家是吃素的?他難道不知道我女婿是軍官!」
聽他忽然提起陸封烈,原本義憤填膺的張桂芳立馬拉著臉。
還軍官呢?
小姑子嫁給他這麼多年,也沒見他回來過,之前還給津貼,自打秦小喬一年前走後,別說錢了,連個屁都沒有。
早知道不該把那個攪事精給糊弄走。
但秦小喬不走,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
想來想去也怪她,她怎麼就不忍忍呢,但凡忍到現在,家裡也不至於這麼難。
前兩次婆婆打電話,還說那夫妻倆過得很和睦,轉性似的還照顧小山,漂亮話說了那麼多,怎麼沒見捎點錢回來,該不會是胡說八道的吧?
難道又是那個秦小喬瞎編亂造的?
「他娘的,再不給我錢,我一把火燒了他全家!」
李霞雙手叉腰罵得捶胸頓足,家裡愣是沒人敢吱聲。
「還杵著幹什麼?帶路!我倒要看看他們家有什麼靠山,這麼欺負我們!」
她推了把秦大橋,還真不像說說而已。
一大家子都嚇壞了,張桂芳也顧不上還在養身子,連忙衝出去拽住李霞。
「媽,你和大橋就倆人,過去不是雞蛋碰石頭麼?這事兒我們先商量個對策來,免得他們不認賬。」
李霞現在被逼得沒有退路,「什麼對策!他們就是看我們家窮,瞧不起我們,故意拖欠,不然那怎麼二牛他們都結了,就我們家不給?不是欺負我們大橋老實麼?」
李霞氣得渾身發抖,說到氣急敗壞的地方眼都紅了。
「這年頭老實都有錯了?我們不偷不搶賣苦力,憑什麼不給我們工錢?他不知道我女婿是軍官?真把我惹毛了我給我女婿打電話!」
這話除了她,誰也沒放心上。
尤其張桂芳。
她知道整個村里都在看他們家的笑話,當初秦小喬嫁不出去他們就開始說三道四,後面一哭二鬧三上吊嫁了個軍官又被大家當成茶後笑談,並且陸封烈這麼多年都沒來探望過,更是讓他們津津樂道。
哪怕秦小喬去隨軍,仍舊有人指指點點故意揶揄,村里人甚至還明里暗裡針對,無非就是認定他們家沒人撐腰,只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嗎?
現在他們母子倆去要工錢,保不齊錢要不到,還會被羞辱一頓。
張桂芳不想讓他們去,不想讓他們這麼被人欺負。
但明顯現在李霞已經聽不進勸,她只能給公爹使眼色。
秦樹也知道兒媳的擔憂,默默地從兜里摸出一卷旱菸,卷巴卷巴塞到嘴裡。
剛要點火,瞧見李霞拖著悶不吭聲的秦大橋抬腳就走,他誒了一聲單腳跳著趕上。
「孩他媽,等等」
李霞聞言立馬扭頭,見狀氣沖沖問。
「怎麼?你也要去啊?你拖著傷腿怎麼去?」
秦樹提心弔膽開口,「要不別去了?等兩天他們還拖著不給再去,實在不行,咱們找個長輩一起」
李霞一聽這話頓時就炸了,指著他怒不可遏道。
「找個屁!你這一輩子被人欺負得還不夠?就是你脾氣軟,才把大橋也帶成這樣,幸好有我和兒媳婦,要是這個家沒我們倆,遲早得散。」
這點張桂芳深有同感,之前秦小喬在家好吃懶做,她還會有點意見。
現在小姑子走了,這個家再也沒有礙眼的人,只要秦大橋和她好好過日子,他們夫妻倆肯定能白頭到老。
罵完丈夫,李霞的怒氣值已經到達頂峰,回頭看到秦大橋還在旁邊耷拉著腦袋紋絲不動,氣得在他後背捶了拳。
「還不快帶路!」
她一聲厲喝,秦大橋哪兒敢反抗,本就是老實巴交的性格,逆來順受的,當然親媽說什麼就是什麼,悶不吭聲走在前面帶路。
目送母子倆離開,秦樹唉聲嘆氣的,都怪他,老實慣了。
張桂芳也不敢在外面繼續吹風,趕緊扭身回了房。
陽陽一個人在灶房煮飯,用的是碎米加玉米面,能省就省。
秦樹擔心孫子忙不過來,隨手找了根扁擔杵著過去幫忙。
秦家坐落在村子最裡面,三十年前動亂不安,秦樹和家人走散,來到這邊尚且安家。
畢竟是外來的,性子又軟弱,在這邊備受排擠,舉目無親沒有家業,本以為要打一輩子光棍。
好在年輕那會兒長得帥氣,又踏實肯干,出趟門被隔壁村的李霞給瞧上。
李霞那會兒長得也水靈,只有個年邁的母親,為了擔家,小小年紀潑辣得不行,傳來傳去名聲不太好。
說親的沒幾個,她還都瞧不上,認死理嫁給秦樹。
夫妻倆日子過得苦不堪言,饒是如此,還很孝順的給李霞母親養老送終。
現在日子也苦,李霞卻不後悔。
母子倆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才到村口,對面就是坑坑窪窪的大馬路。
秦大橋看了眼馬路對面那家緊閉的唯一一處磚房。
「就是他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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