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安王府。
累了數月的蘇卿卿睡了幾乎兩天兩夜,總算在第三天半上午打著哈欠從屋裡出來。
已經是春日,外面柳枝抽了嫩芽,蘇卿卿立在廊下瞧著飛回來築巢的燕子,閒閒的站了一會兒,挪了目光。
院裡吉祥正在抓羊拐玩,蘇卿卿好笑的走過去,在吉祥腦袋上揉了一把,哈欠連天道:「都多大了,還玩這個。」
吉祥將手裡的骨頭子一撒,拍著手起身,小臉掛著嚴肅,瞧著蘇卿卿。
蘇卿卿一怔。
「怎麼,這一臉幽怨的小表情,誰惹你了?」
吉祥噘著嘴,「倒是沒人惹奴婢,奴婢就是有個問題一直困惑在心裡。」
吉祥鮮少用這種嚴肅認真的表情,蘇卿卿知道她這是問題不小,走了兩步在院中的花架下坐了。
花架上的嫩芽透著新綠,攀爬在架子上,透著盎然春意。
「什麼困惑,說出來我給你解決。」
吉祥跟過去,戳在蘇卿卿跟前,「咱們王爺要登基麼?」
蘇卿卿挑眉,「為何這麼問?」
吉祥低著頭,絞著手指頭,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有氣無力,「不登基回來做什麼呢?總不能是回來做輔佐名將的賢王啊,他倒是可以成賢王,可上面那位也不是明君。」
先帝在的時候,不論如何,吉祥從未如此直白的議論過皇帝,可如今幼帝登基,莫說是吉祥,便是尋常百姓,心裡也沒有十分覺得那就是個九五之尊。
蘇卿卿拉了吉祥的手,「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吉祥半蹲了身體,人伏在蘇卿卿膝蓋邊,「奴婢就想說,若是殿下登基了,您必定就是皇后,這沒得說,可帝王的後宮斷然不可能只有一個皇后,肯定還會有三宮六院。」
吉祥嘴巴抿成一條線,抬起頭來,巴巴的看著蘇卿卿,「若是從前,您只是來和親,他有多少女人您也許不太那個什麼,可如今都這樣了,他跟前若還是三宮六院,您心裡受得住麼?」
院外。
明路轉頭看向頓步不前的容闕。
其實吉祥的擔憂他也有過,只不過,他擔憂的是他們家王妃到底會如何對付那些充斥後宮的女人。
容闕臉色凝重,望著院裡。
半上午的陽光透過不甚茂密的花架,斑斑駁駁灑在蘇卿卿的臉上,蘇卿卿笑著拍拍吉祥小臉。
「你喜歡京都麼?」
吉祥搖頭。
「若是從前,奴婢必定是喜歡的,大燕國的京都比咱們召國的京都好玩多了,可現在,奴婢更喜歡大同。」
其實吉祥更喜歡的不是大同,而是大同的那段日子、
每天混在軍營中,裹著揮斥方遒金戈鐵馬的日子。
從前她是溫室里的小花,沒有經歷過這種征戰,對這征戰充滿骨子裡的恐懼。
可自從有過幾次嘗試,她現在猶如翱翔天際的鷹,不甘心屈於籠子裡。
哪怕這籠子是黃金打造,她也不喜歡。
她尚且如此,蘇卿卿豈非更加痛苦。
蘇卿卿輕笑,「我也不喜歡京都,你沒有去過邊境,那裡才是真正的好,真正的自由自在。
你問我能不能接受他的三宮六院,答案肯定是不能
可不能因為我不接受,他就沒有三宮六院
三宮六院從來不是一個帝王為了歡愉色慾而存在,它是為了平衡朝局。
不論誰做帝王,這樣的三宮六院都不可避免。」
吉祥心疼的看著她家主子。
雄鷹折了翅膀被困在京都這一方天地已經是一種折磨,還要讓她和別的女人一起分享一個男人嗎?
難道讓蘇卿卿這樣的雄鷹去爭風吃醋?去爭奪寵愛?
吉祥想想都覺得窒息。
她都不屑於的事情,蘇卿卿怎麼會願意。
「那您......」
蘇卿卿身子朝後一靠,半躺在美人榻上,眯著眼睛看頭頂的光,「等京都的局面穩定了,等他登基了,我求個恩典,帶你去邊境。
我們可以單數日子回召國,雙數日子回大燕國。」
吉祥眼睛一亮,「可以這樣?」
蘇卿卿笑道:「當然可以。」
門外明路眼睜睜看到他家殿下渾身結結實實一顫,整個人朝前栽去。
明路眼疾手快慌忙扶住,「殿下......」
容闕閉著眼睛擺了一下手,「回書房吧。」
明路瞧了一眼院子裡,猶豫道:「娘娘未必就真是這個意思。」
容闕苦笑搖頭,仰望天空。
「她是蒼鷹,本就不屬於這囹圄困囿。」
從容闕回京,這些日子他雖然不上朝,但是那些朝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慣會的就是擇木而棲。
故而這些日子,每逢下了朝,除了鎮國公以及個別幾個鎮國公的鐵桿追隨者,餘下的,不論是之前乃三皇子黨的還是別的什麼,都一窩蜂的涌到容闕這鎮安王府來。
來了,在容闕的院子裡依次排開。
十分自覺地,按照當時早朝的位次再在這裡議事一番。
提的最多的,就是請容闕早朝。
容闕之所以遲遲沒有答應,一則因為太后和鎮國公始終沒有正面迎接他回來,二則就是顧慮蘇卿卿。
一旦他入朝,地位堪比攝政王。
年幼皇帝不過是個擺在那裡的吉祥物,而他想要運轉龐大的朝廷機構,少不得應承各種人情世故,這其中,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收納後院。
讓一切紐帶錯綜複雜起來。
制衡才是根本。
可他不想。
他只想過和蘇卿卿的二人世界。
他身邊容不下更多的女人。
書房中,容闕眉頭緊鎖,後腦勺枕著椅背,臉色難看到極致。
明路給他換了熱茶。
「主子,娘娘的話,真的許就是安撫吉祥呢,娘娘若是當真想要回邊境,當初咱們就不會從大同回來啊。
咱們帶著人馬遠走高飛,駐紮邊境,守著召國的國界多好,就讓禹王榮安侯他們往死里斗去唄。
可娘娘當時猶豫沒有猶豫就回來......
您之前說,娘娘回來,是想要查余老將軍的死因,可奴才瞧著不是這麼回事。
娘娘若是想要查余老將軍的死因,早動手了,這些天娘娘卻一直什麼都沒做。
奴才揣度著,娘娘可能根本不想去查,她就是單純的陪您回來的。」
容闕紅著眼看明路,「她陪我回來,我就理所應當的將她困在這牢籠中嗎?」
明路反駁,「殿下焉知娘娘不是樂在其中。」
容闕冷哼一聲,「不是,她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得到半分享受。」
容闕說的篤定,明路不好再多說什麼,默了好一會兒,「那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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