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如此嘲弄,嘲得可怖;
既然如此,那生命又何嘗
不可以滿足於它
讓一個微笑將一切都化為烏有?
萬物本就是虛幻,
重複地湧現和泯滅在時間的急流之中,
雖不及萬劫不復之流,
卻能將時間,太陽和宇宙吞沒……」
分不清是少年還是少女的聲音,抑揚頓挫的念著幾百年來不朽的台詞。
極其標準的法語,極富歐洲貴族式強調,優雅,低沉,好聽的幾乎能讓聽了的人,心都跟著顫抖。
誰家少年穿著一身白色高級定製,繡有銀色暗紋禮服,從昏暗的劇場中走來,長身玉立,猶如月華般的笑顏掛在紅潤的嘴角,一張俊美的模糊了性別臉,整個人在璀璨的燈光下,精緻耀眼的竟然比之他們身後,一項以建築界華麗至極的藝術典範——巴黎歌劇院,還要引人側目。
精美的雕刻,白色的外牆,拱門,石柱到綠色的大頂和金色的兩端,各種雕像、花紋……漸漸遠離的所有美景,都成了她纖瘦,修長背影后的陪襯。
惹得四周一群群剛從劇場撤退出來,穿著華麗耀眼,姿態優雅的觀眾,紛紛把驚艷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而她仿佛渾然未覺自己身上閃耀的光芒,只是笑意盈盈的和身邊另一位,面部殘缺不堪,表情並夜不豐富,穿著一身高級黑色禮服,卻渾身都散發著神秘與高貴氣息的少年談論著,關於剛剛閉幕的那一場不朽的演出。<>
「和橋記性真好。」
看著身邊小孩,興奮的有些難以自持的模樣,簡幽湟勾了勾唇。
他都不用刻意去詢問,就知道她對剛剛那場歌劇,喜歡到了心裡。
「不是我記性好,實在是唐璜的劇本,我早就看了很多遍。」安和橋笑著搖了搖頭。
「嘖嘖,真看不出來啊,我家和橋居然會喜歡西班牙傳說中,見一個愛一個登徒浪子,以及這種因為極度荒淫而終至毀滅的故事……難道一項高潔如華的公子,也有著做一枚花花公子的潛質?」
幽暗的眸光微轉,簡幽湟把手裡一直抱著的卡其色大衣,很自然的套在了安和橋的身上,並笑著打趣。
「噗……花花公子,虧你說的出來,還真是……」
把兩隻手從卡其色的羊絨大衣里伸出來,安和橋忍不住被簡幽湟的話逗笑了。
「一生作品有六百多件,在各種作品的成就皆很高。然而,他最鍾愛的,還是具有最大感染力的歌劇,這齣劇的主題一直被大眾所爭議,一方面是因為羞於啟齒,另方面則是被說中要害……」
安和橋來過巴黎很多次,基本上出名的不出名的景點,她都去過,卻只有一些因為對顧客的放行,有隆重著裝要求,她就一直沒有去成。
比如歌劇院。
作為這次不算旅行的旅行,最後一天,簡幽湟帶著安和橋,算是把當天的時間物盡其用,去了幾個讓安和橋覺得驚喜,其實並不出名,且人很少的地方,巴黎歌劇院是這趟旅程的最後一站。「……《唐璜》大多數人不認同他的放蕩,但總是喜歡這樣的人物,不過是因為他的好色只是表層,骨子裡,他是俗世的逆子,大自然的寵兒,在他身上,我們可看到像希臘神話人物般超越常人的氣質和廩賦。<>」
偏偏這是身為俗世中人,少有的冒險和勇氣。
因為缺少,所以喜愛也是必然。
深夜的「金色一號」醫院很寧靜,南潯顧所在的貴賓療養室,就更加的萬籟俱寂。
安和橋到的時候,南潯顧正躺在床上看書,還沒有睡。
「小傾傾,不是說這麼晚不用來麼?怎麼還跑來了,外面這麼冷,小心感冒。」看到進門的孩子,南潯顧放下書本,掙扎著坐的更直了些。
柔和的燈光下,他那雙清和的淺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彎起,含笑著看著門口正朝他走來的安和橋,目光柔和溫煦。
他嘴裡儘管說著責備的話,可那看著她的目光,溫和包容,像大海一樣深邃平靜,讓後者本因為不舍而波瀾起伏的心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不冷的,我坐車過來,又吹不了風。」
幾個大步走到南潯顧的身邊,安和橋輕笑著俯身,扶著他坐直,並順帶整理了下他身後的枕頭。
「只有你一個人來?」目光朝安和橋的身後看了看,南潯顧問。
「當然不是,簡幽湟知道我是來和你道別的,所以很體貼的沒有進來。」
安和橋輕笑著說著,就一一脫下身上的帽子,大衣,手套,放在一邊,並在拉過旁邊的椅子,在南潯顧的病床邊坐了下來。
「體貼?」南潯顧挑了挑眉。
「是啊。」安和橋很淡然的點了點頭。
卻不知,這樣的詞,用在同為「男性」朋友身上有多奇怪。<>
「小傾傾,小簡對朋友都這麼細緻,體貼?」南潯顧微微眯了眯眼。
在他看來,並不。
那個孩子,雖然這兩天對他溫和,有禮,也尊敬有加。
可,他更確信,他第一天醒來看到的那個渾身都散發著冷漠與戾氣的少年,才是他。「……呃,也或許吧,不過,他的朋友並不多。」安和橋皺了皺眉,或許是南潯顧的聲音一如即往的溫柔,才讓她沒有想那麼多。
「不多啊……」南潯顧撞似不經意的移開放在安和橋臉上的目光。
「嗯,他的性格有些孤僻,不太喜歡交朋友,可能是和我同桌的緣故,才和我走的比較親近,不過,小舅舅,你別看他那個人看起來拒人於千里之外,其實人很好,也很好說話。」
就算年紀輕,還不懂何為感情。
這個孩子,還是在什麼都不去想的時候,就不經意間,去維護那個少年的好。
南潯顧默了默,接著轉過話題。
「和橋身上的衣服很合身,穿的真好看,像是從童話中走來的小王子,我家最英俊的少爺。」
「這個啊,我也不知道簡幽湟什麼時候找人準備的,哈哈……」
「……」南潯顧放在被子上的手,終是不經意間,握成拳。